待到稍稍习惯了从黑暗到极其光亮的变化,般若定睛看向那哀嚎的女子。
她骇了一大跳。
那是个披散着及腰长发的女子,虽然身上衣裙干净整洁,面容却出奇地消瘦憔悴。她侧头对着洞口方向,似乎知晓了有人前来,蓦地站了起来往前扑去。没走几步就直生生摔倒在地,‘哗啦哗啦’一阵镣铐声响了起来。
般若这才发现,她宽大的衣裙下绕着一堆碗口粗的铁镣,手腕脚腕上也都套着铁圈,手腕处是红肿溃烂后愈合时结的疤。
“银儿,”静池墨一副柔肠百结的模样,温声道:“勿要白费力气了,你是奔不到本君这里来的!”
那女子有些疯癫的摇着头,一头长发散落在地上,她向着静池墨的方向伸手,似要祈求静池墨前来拉住她,可般若看着她五个手指的弯曲度,一种错觉又觉得她像似要扼住静池墨的喉咙,置他于死地。
“银儿,紫蝶不是前来劝慰你了么,为什么不听话呢?本君在流珠殿宴请贵客,你实在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捣乱的!”
静池墨说话的语气太过于平静,像极了暴怒的家长在惩罚过孩子后语重心长的劝导。可那语气落在般若耳中却是格外的沉痛,如果不出意料的话,静池墨接下来会开始极度讥讽于她了。
果不其然,般若猜对了。
静池墨继续道:“银儿,本君已经向天帝上了书,求娶帝姬。这几日帝姬前来冰底魔宫做客,本君会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半年后本君与帝姬便会大婚,你欢喜么?”顿了顿,他又道:“本君钟情于帝姬,大婚定会异常异常地风光,届时你不想看看么?可是,本君差点忘了,银儿你看不见了,你早就看不见了。因为,本君再也不想让你看见我,每每被你看一眼,本君都甚为不爽。”
原来是和旧情人叙旧,且这对旧情人之间还有着不浅的仇恨。因爱生恨也好,背叛抛弃也罢,在般若看来都是他二人的纠葛,与自己是半分干系都没有的。可静池墨千不该万不该在这个时候把她也拉了进去,利用她来刺激这个叫银儿的女子。
般若嗔怪的看向静池墨,正欲开口制止,却被静池墨一把拉进怀中,唇亦落了下来。银儿虽目不能视,耳朵却极好,凭着低唔和悉悉索索的推搡声辨别出了面前的二人正是在亲吻。银儿激愤起来,喉咙里嘶哑着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音节,万般抗议着。
静池墨做足了戏后,终于停了下来,调笑着对般若道:“帝姬身上好生芬芳!”
般若大怒,这厮三番两次的轻薄自己,若是不给他些颜色看看,他当真不知收敛。思及此,她抬手欲掌掴静池墨,可手腕却被紧紧握住半分也动弹不得。
正要施法挣开,却听见静池墨又说:“银儿,你可知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让我明白了恶心的真谛。看看你那凌乱肮脏的长发,着实可以将洞中打扫地洁净无瑕了。你身上的血腥味也可以引来几千里外的虫蛇,相必天蓬元帅的后人都不会爱上你呢!原先那个娇艳的银儿,哪里去了?”
般若虽不晓得他二人之间有何过节,但听着静池墨句句泄愤的话语,再看着眼前银儿的百般落魄,心下也明白是拜静池墨所赐。能在打击折磨了银儿之后还能出言嗤笑,静池墨真是能对得起冷血二字了。
“魔君大人,”般若重重甩开他的手,“你二人慢慢叙旧,本帝姬困乏,就先回了!”
银儿听得般若要走,竟又发起狂来,拼尽全力想冲过来却碍于铁镣困束而一次次摔倒。
……
“银儿,你知道,你终究是挣脱不了的。”
“比起你对我的伤害,这些恐怕都算不了什么吧!”
“万蚁噬心的感觉你可品尝够了?每日夜间你是不是会想念你的那些情郎,倘若他们都还活着,见到如此景象,该是多么嫌弃你啊!”
静池墨的话渐渐狠毒起来,手上钳制却并不松开。只有银儿的呜咽声似哭似笑,似求饶似痛恨,看上去好生可怜。
“帝姬,这样就看不下去了么?那以后如何做得了本君的君后啊!”
般若直视着静池墨,朗声道:“魔君大人,你的狠辣做派定不会给魔界带来全新的气象,只会日复一日的激起旁人的不满和怨气,不久的将来你亦会为他人所推翻,不得善终!”
“不得善终!帝姬说得对,”静池墨涩然又哀凉的道,“或许生命终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般若并没有因为静池墨的哀凉而有所触动,然而,却被他的另一句话震住了。那是因为静池墨轻轻吻上般若的手背之后,低垂着眼眸道:“般若,帝姬,本君爱上你了!”
般若没搭理他,可银儿却怪异地哼了一声,随即大张着嘴仰天嘶吼着,隐忍的暴怒下粗壮的铁链却被生生挣断。
银儿竟然挣脱了!
宛如一只疾驰的飞鸟,银儿不可思议地窜了出来,枯瘦的手在风中绕了个花式,再推出去,却是袭向般若的心口。
般若本也无心和静池墨纠缠,因此倒也谈不上掉以轻心。银儿攻过来之时,般若心想,好一个愚蠢狭隘的女子,和心上人生了情仇却要迁怒他人,委实过分!
抛开幼年时的顽皮狡黠不说,早先的几千年里,般若在乾元山一直领着师姐的头衔,虽然对几个师弟妹颇多管束,但实际上却是极爱护极谦让的,全然不像天南赤帝所生的那几个小帝姬骄纵跋扈肆意妄为。加上凤宓失踪之后,伤情之下她越来越冷清且不爱多管闲事,可宽厚大度并不意味着没有天帝帝姬的威严,此番银儿不问青红皂白先动了手,她便觉得非常地不可思议。
如若再忍让,她这个天帝帝姬便是痴傻了!
般若一把推开静池墨,双手同样绕了燕子翻飞的花式,抬掌迎了上去。
静池墨叫道:“帝姬,请留她性命!”
然且他叫得迟了一些。离银儿越来越近时,般若忽的移了身形避开对方那一掌,而她自己那掌却毫不留情的击在银儿肩上。
‘轰’一声,银儿被击飞撞在岩壁上,继而跌落在地上,喘息急促,像是伤地不轻。般若一步步上前:“我本不想伤你,奈何你却咄咄逼人,我若是因为可怜你而任由你伤害,岂不是愧对授我一身修为的师父?”
接着她转头对静池墨冷声道:“魔君大人好生奇怪,明明是恨得不行,却偏央本帝姬留她性命。如此,本帝姬便做个人情事,你自个好生管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