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完整的回忆完人间短短几年里的悲欢,莫名的动容席卷过般若心头,再次抬眼看向令伊身边的珞宁时,她已是泪流满面。
她明白过来,静公子就是她的小五呀!那时候的小五一定是认出了上官若水就是她,所以才会和她私许终身。那时候的小五也一定是有说不出的苦衷,所以才那般掩掩藏藏不愿意说出口。彼时她是个窝囊的凡人,看似温婉实际上执拗又有着极强的自尊。造化弄人,相见不能相识,相爱不能相伴。
泪水像是在她体内蓄了几千年,几千年来一直坚毅的心终于在今日里被打开了个缺口,而追悔的泪水便顺着那缺口汹涌而出,不由自主又一发不可收拾。
而在商羽的印象中,般若是倾城冷清的,亦或是狡黠敏锐的,温婉沉静的,甚至还有彪悍勇猛的,只是眼前这样不动声色却早已潸然泪下的,却是他从未有见过的。他伸手拉了拉般若的后衣襟,悄声问道:“二师姐,你没事吧?”
“我并无大碍!”
说完,般若走上前拉住令伊的手臂,颤声问道:“几千年来你一直住在绿筠山么?珞宁是你一人抚养长大的么?小五,我是说珞宁的爹爹,他可有来过?”
令伊叹了口气,尚未答话便瞧见商羽炸了。
商羽后退了两步,绝世英俊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好像是他即将要被抛弃一般,恐慌又激动的指着珞宁问般若:“小五是珞宁的爹爹?莫非这只雏凤是你和小五的孩子?你们,竟然有了孩子?你竟然是在被贬下凡期间为小五生了孩子!!!”顿了顿,他气急败坏的嚷道:“小五,不,凤宓,你这只不地道的渣鸟,你给我出来!我要抽死你!”
般若全然不管几近疯掉的商羽,只是追问:“令伊,他可有来过?”
“你跳崖后,伤心欲绝的公子抱着你留下的裘袍不肯撒手,如同死人一样在若耶山山洞中枯坐了三天三夜……”
“那后来呢?”
同样陷入回想的令伊带着几分沉痛道:“后来公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在洞中乱抓乱撕,眼睛也变成了紫葡萄色,很是可怕!青柠实在憋不住了,才将当日在绿筠山竹林中所见到的都告诉我了。于是我才知晓公子体内仙力和魔力冲撞,加上你离去后他生了心魔……他已经变得控制不了自己……”
“难得一次清醒,他将孩子托付给了我和青柠便离开了,之后很多年都不知所踪。直到孩子五百岁时他才又一次出现在若耶山,那时候青柠早已逝去,而公子得知后很是悲伤的给孩子取名珞宁,也是在那时候我们又回到了绿筠山……”
此时此刻般若百感交集,自己那轻轻一跃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将分离的时间无限的拉长。四千年的时光,对于年轻的神仙来说,已是近乎生命的一半了。
“那近期他可会来看珞宁?”
令伊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准!”
般若迫切想见到凤宓,然而令伊的回答很令她失望。
“珞宁!”她上前想要抚摸珞宁的脑袋,可珞宁却将头一偏,避开了。
令伊抄手就要打过去,“浑小子,她是你娘亲!”
珞宁顶嘴:“她根本就不认识我,也不疼我,将才还仗着法术高强将我困在光罩里。而且她也不记得爹爹了,她想要和美人脸在一起!”
令伊愕然看向般若,于是般若将魔君静池墨和商羽一道上书求亲的事情说了。
心里不甚舒坦的商羽板着脸训斥道,“不许再叫我美人脸,我是你爹爹的师兄,照理你要唤我一声师伯!”
般若立马护短道:“珞宁,他确是你爹爹的师兄,也是娘亲的师弟,还是叫师叔吧!”
珞宁稍稍思量了会,昂首问道,“这么说,你还是爹爹的师姐?”
般若宽厚一笑,复又将珞宁揽进怀里,“娘亲是你师尊的第二个弟子,你爹爹则是你师尊的小弟子,你说呢?”
珞宁认为排名是和法力高低直接挂钩的,他不禁问道:“那其他几个弟子呢?”
“大弟子哪吒是托塔天王之子,三弟子美人脸是东岳帝君之子,四弟子凤垚是你爹爹同胞姐姐,他二人皆是风火神君的孩儿。”
“那娘亲呢?”
珞宁脱口而出的一声‘娘亲’,委实让般若颇多震撼。她生生抑制住激动,抬手摸了摸珞宁的脸蛋,笑道:“娘亲,是天帝帝姬!”
“娘亲的法力能敌得过爹爹么?”
般若苦笑道:“我们分离了数千年,想来你爹爹的法力应该增进了不少,怕是娘亲已经敌不过他了!”
她语气中的苦涩让珞宁略微惶恐起来,“娘亲,你会不会又不要珞宁了?”
般若心酸道:“不会,娘亲再也不会离开珞宁了……”
“娘亲,”珞宁乍乍有了娘便格外硬气起来,他一本正经道,“干爹独自照顾我这么多年,总是说我耽误了他的毕生大事。”
令伊的毕生大事?
般若蹙眉想了一番,没有相通,于是她看着沧桑的令伊,迟疑着问珞宁:“你干爹他可是想去皇宫做御厨?”
“不是不是,他是想念着天上的一个仙子,经常对月长叹什么‘思之若狂’,娘亲,你可认识那仙子?”
般若和商羽对望了一眼,对于令伊的执著很是钦佩。一个死于非命后又被救活的半仙,竟然还能在孟婆汤之后念念不忘乾元山上的仙子,是冥府的孟婆汤失效了,还是他委实太强悍了?
执著归执著,可是凤垚一颗心被栓在商羽身上,如何能分出空隙来接纳令伊?
于是乎般若很头疼,不知道如何回答珞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