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嗤笑是静池墨发出的。
商羽对静池墨本身就无好感,他认为,作为魔界之君却整日扣一只面具在脸上,鬼鬼祟祟的似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委实不磊落。他和般若是土生土长的乾元山人士,这姓静的小子不仅是个外人,还是来和他抢妻的,这些如何能让他淡定下来?
“魔君大人,笑甚?”他冷哼问道。
静池墨声音低沉,“在下并无嘲笑商羽仙君之意,只是,仙君虽是真性情,想的却简单了些!”
“简单不简单的,与你何干?”
静池墨用手扶了扶面具,漫不经心地道:“般若帝姬会不会嫁给你,是由你说了算么?如若是你说了算,那天帝旨意意义何在?”
商羽心中气结,但又不得不承认静池墨有一张厉害的嘴巴。纵然天界所有神仙都希望般若嫁给他,但希望总归是希望,并不能代表事实。
而事实就是,静池墨是个强劲的对手。
魔界之君,必定不会是个寻常角色。
他看了静池墨一眼,换了副讥诮口吻道:“哦,我晓得了,这事情是由魔君大人说了算的!”
静池墨顿了顿,负手从商羽身侧拾阶而上,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轻道:“仙君,像娃娃一样置气,有用么?”
娃娃?商羽火气直往脑门涌去,他七千多岁了,静池墨竟然说他像个娃娃!轻视啊,明显的轻视!
“魔君大人,”他唤住了静池墨,“如果讽刺能一泄你心头之愤的话,那么本仙君愿意牺牲,成全一下你!”
静池墨笑出了声:“商羽仙君严重了!姑且不说仙君与在下无冤无仇,我心中自是毫无愤怒之意的。就说我上书迎娶帝姬,也只是我和帝姬二人之间的事罢了,与旁人却是无关的!仙君以为呢?”
商羽气得哆嗦,心中强压下去的怒气腾得窜起,他紧握着拳头,关节啪啪作响,只想冲上去猛揍静池墨一顿。
见他满面怒气,静池墨像是意料之中,不慌不忙道:“商羽仙君是天界贵胄,莫非东岳帝君和太乙真人从未教授与你,打架解决不了问题么?”
“魔君大人果然是巧舌如簧!”商羽鄙薄道,“可是近万年前,前魔君央祁就是在这蓬莱仙岛灰飞烟灭的。”
静池墨抬手遮眼朝夕阳看去,缓缓道:“夕阳西下,美不胜收,不愧是仙岛!”说完恍惚的迈着步子往山上走去,却也不理会商羽的挑衅。
商羽懵了懵,夕阳西下和灰飞烟灭有毛关系?这静池墨莫不是在冰底魔宫呆久了呆痴傻了,见个鸡蛋黄般的夕阳,也能一通感慨?
当静池墨那一身写意的淡墨色宽袍渐行渐远的隐在暮色中,商羽这才发觉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的。姓静的这厮,竟让他有如此沉重的被压迫感!!
静池墨行至半山的漏天崖时,天尚未黑,一弯月却已经升起。无意间一瞥,他看见墙角种植的那一片翠竹,忙兴冲冲走过去,很是眷恋的样子。
路过般若的轩窗,他忍不住停住了脚步,对正在翻看经书的般若道:“帝姬好心绪!”
般若若有所思的合上经书,凛然道:“据我所知,魔君大人并不是被安排住在漏天崖上的。”
“帝姬误会了,静池墨无意打扰,只是惊叹这漏天崖上也有如此妙竹,特前来一观!”
他不提及竹子还好,这么一提又惹得般若记起白日里关于绿筠山的一段回想。般若起身走了房间,默默行至那一丛碧绿旁,久久失神……
“冷风吹过,竹叶婆娑,偶有相碰,却终是错落有致,似极了人和人之间的擦肩而过……”
擦肩而过?
对于静池墨能说出这样细腻温婉的比喻来,般若惊愕了片刻,很难以相信。
她由衷赞叹了句:“魔君大人倒是有一颗纤细敏感的心!”
静池墨没有吭声,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般若见他默不作声,想着或许‘纤细敏感’四个字用的不甚妥当,遂补充了句:“我由衷觉得魔君大人的比喻很贴切。”
“谢帝姬夸奖!或许眼下帝姬对我还不太了解,若是我有幸能和帝姬相伴,相信长久相处下来,帝姬定会发觉静池墨身上有许多闪光的东西。”
般若没有觉察到静池墨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她只是骤然之间回过神来,冷道:“魔君无需刻意接近以博取好感,我想,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嫁至冰底魔宫的,更谈不上长久相处了。”
她的言辞拒绝让静池墨很不舒服,他僵了一会,面具下的眼眸冷冷清清。
“不知本君何处惹帝姬反感了,竟连一丝机会也不愿给予?”他音量乍然高了两分,情绪中有明显的不满,“佛祖曰众生法性平等,想来帝姬也深得佛法道义,可为何如此厌恶魔界?”
般若正色道:“并非我存心轻视,只是有始以来,仙魔两界所造的善业皆是不对等的。恕我直言,魔界一直动乱,几千年里权力更迭更是频繁。先是前魔君的二皇子息苍和三公主息姝设计了大皇子息景,后来息苍废了自己的父君,紧接着息姝成为魔界女君……我没说错吧?”
静池墨神情不明,但水墨袍摆却无风自动,像似极力克制着周身灵力。
然而竹叶却陡然间沙沙作响。
其实般若并不想说出这些魔界纠纷,毕竟都是些离她很遥远的东西。可静池墨的语气里竟有几分责怪她的意味,这就令她微微恼火了。
她冷眼瞅了瞅静池墨,终是没忍住,问道:“而魔君大人,你又是如何上位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