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淋了一场大雨精神不济,如今他应了我,心事没了,就觉得很是困倦,竟不知何时睡去。意识迷蒙间只觉得有一双手正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起先,我以为是莫景铖,心底又羞涩又欢喜,于是就不吭声,但是手心越来越烫的温度让我警觉,我记得莫景铖的手是冰凉的,怎么温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的灼热。正想着,那双手的指尖顺着我的脸的轮廓慢慢滑下来,大拇指停顿在我的唇上,试探的轻触,见我没有反应,动作温柔的摩挲,仿佛呵护掌下娇嫩的名花。我身上不自觉一阵惊栗,心底腾起异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好像是......
柔软的唇轻轻地落上我的额间,灼人的温度如同烙印。气息滚烫,近在咫尺。慢慢地往下移,最后落在唇上,细细含吮,辗转流连。
我的手指一根根缩紧,揪住身下的锦被,忍住心里翻涌的惊慌,面上仍然维持着不谙世事的平静,是三哥,三哥!
为什么他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怎么会......原来我想不通自己面对三哥心里为何总是惊惶,心理防线绷得笔直,明明是这样温润如玉的男子,对我关怀备至,无半点不是,但是每一次靠近,我的心里会腾起的异样,那些不安,惊恐,害怕,都是出自本能!不是完全感觉不到,但是我从不敢往这方面细想,一经证实就是永世堕落的深渊。
可是今日,我怎能再自欺欺人下去?说开了话,我见他定然尴尬十分,若再假装下去,他,他......
“皇妹,朕知道你醒了。”
“三,三哥。”没有办法假装,我只能睁开眼睛。低下头轻轻叫了一声,下意识往床内侧缩去。
他微微一笑,温柔道:“这么怕三哥?”他说话时已经拿开我覆在身上的锦被,靠近我。目光直视,痴迷而狂热。
“不,不怕。”我咬牙说道。不怕有鬼!
眼前的人丰神俊朗,眉目风流,此刻在我看来真真比地狱修罗更可怕!
“多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好似盈满一湖的澄澈秋水,一望过来,真真把人看得心都融化了,还有性子也是,天真无邪,只要看见你的笑,就觉得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真像啊。”他每说一处,手就到我脸上的那处。他说话好似吟诗一般动人,但是神色却是如此疯狂。最后一句更是将我的灵魂震动!“流云。”
他在透过我在看的人竟然是,是我娘!虽然我一出生她就死了。但是嬷嬷当年与我娘关系极好,曾告诉过我她的名字,佳木流云!这下我完全惊住了,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贯连起来。他第一次看见我时的惊讶不是真的像我初初的以为,而是因为我长的像我娘,起先,他不来管我,是因为我是他心爱的人和自己的父皇生的种,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耻辱吧。可是他无意间发现我不但平安活到现在,还长了和我娘一样的脸!所以他封我公主,赐住流云殿,是,是想把我当做我娘的代替品!不,不只是我,还有丽妃!我本还奇怪为何自己看见丽妃的脸心里就感觉不对劲,现在明白是因为丽妃的五官,长得与我有几分相似,换句话说。。。她也是我娘的替代品!
三哥今年不过而立,十六年前正是少年风流时候,我娘虽是地位低微的异国舞姬,但有倾城容貌,曼妙舞姿,又兼性子温顺,与他一见,定是从此缠绵不休的情意。
“流云,朕好想你啊。还记得第一回见你,你在梅林的雪地里翩翩起舞,那么绝伦的舞姿,无双的品貌,真让朕一见倾心。可是成于此,败于此,如果那夜不是被父皇看见了月下起舞的你,你就会是朕的,朕的啊。”郎才女貌,定下私情,不料横生枝节,鸳鸯从此分飞,再难相聚。
“三哥,你醉了,我,我是嫣真,不是流云。”我看他神色不对,气息带着酒气,便知道三哥是吃醉了酒才会这样失去理智。我想下床去招呼侍女进来,“三哥,我去给你倒水啊。”
“嫣真?没关系,”他阻止我的动作,紧紧抱住我,“嫣真也是朕的。朕绝对不会让莫景铖抢走朕的宝贝!”
“三哥!”我惊慌地看着他眼底异常的狂热,忍不住尖叫了一声,他来吻我,力道大得吓人,我我怎么推他也无用,无措之下,用尽全力在他的后颈砸了一下,好在他晕了过去,我只着了中衣赤足跑了出去。
殿外的侍女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也来不及关心这个,只是跑,用尽所有的力气逃离这个梦魇的夜,天色很暗了,还在下着雨,哗哗响着,很快湿透单薄的中衣。往哪里去?哪里才会让我心安下来?不知道,不知道。
我在一棵树下,屈膝抱住自己的双臂。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了,我现在的脑子根本无法思考。
“嫣真?”清如风声的声音在我的头顶响起,我抬头看见莫景铖撑着伞站在我面前,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害怕,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太傅,太傅。”
他本来要送我回流云殿,我怎么也不肯,他无奈之下只好带我去太子少师府。少师府临近东宫,离此地也不远,走了没几步,发现我的脚底流血,于是他打横抱起我一路直去。到了少师府,他问柳太医要了擦伤的药水替我上药,他问:“怎么回事?”
这种事我怎么说得出口,我只好道:“我想见你,才跑出来的。”
“简直胡闹。这么晚了还下着雨,你就乱跑,存心让人担心是不是?”他握住我的脚踝,用水清理伤口的沙石后,上药包扎,纱布将我的脚裹得跟肉粽似的。
一直以来,他都是温柔含笑,表面亲近,不管如何都是笑着,骨子里却很是疏离。今日他却对我发火,秀美的脸难藏愠色,眼神十分谴责。
相识数日,初见君心。
虽然我心里高兴,但是他可不可以不要,“柳太医还在呢!”即使柳太医从一开始就低头不出声,努力让人忽视它的存在感,可是这么大个人,叫我怎么看不见。
“柳太医,你先回去吧。”莫景铖回头说了一句。
一直沉默的柳太医这时却抬头看他,眼神如大漠的苍鹰一般犀利,他道:“公主不过是皮外伤,莫太傅的病却要严重了,如果因为一时不忍,致使病况发生转变,那就是得不偿失。还希望莫太傅三思,已经到了治疗的最后要紧关头,别被外物迷了心智才好。”
莫景铖手下动作一顿,道:“我心里有数,柳太医。”
柳太医走后,我问他:“他说你病了?”
莫景铖抬头笑笑:“不过是......”他的话说了一半停了下来,眼神顿在我的身上许久,才游移开去看一旁的地。脸色不知道是不是烛光照耀的缘故,一片晕红。我奇怪了,低头看自己,脸色便火烧起来。中衣轻薄,又是白色,淋过雨之后,贴在身上,可以看见里头粉色的肚兜边角绣的荷花。原来,原来......
“我去拿衣服给你。”他起身,拿了一件藏青色的中衣给我。“这里没有女子衣物,你,将就一下穿我的吧。”
我伸手接过,在屏风后换了。他的身量比我高许多,衣服也就宽大。我挽了袖子,拢好长发,才走了出去。他转过身来看我,脸上又有红晕起,道:“嫣真,你留在这里,不妥啊。真的不回流云殿里?”
“你嫌弃我?”
“不,不是,我只是担心会毁你的名节,你是公主,金枝玉叶。万一,”又来了,我原先没有被三哥承认时,秋霜等宫女总爱用‘金枝玉叶’来嘲讽我,等真真成了公主后,绿阮用‘金枝玉叶’来疏离我,而他就用‘金枝玉叶’来拒绝我!
这可真真不是个好名词啊!
“我不管,我不回去,就待在这里!”我又怎么不知道这是大大不妥,但是想到流云殿里发生的事,我怎么说也要留下。
“于理不合啊。”他还要挣扎。
“我是公主,我说了算。”我甩甩手,跳上床,“我睡这里,你自己找地方去哦,太傅。”
果然他静静站了一会后,叹一声,走了出去。他的被子上有药草的清香,闻着这股熟悉的味道,我不多时就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