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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梨花箔外风

最近我爱上了听戏曲,悲欢离合,情债几本,看到伤心处自然而然落下来,不会有人侧目。我总爱坐在高处,二楼临窗的屋子,俯视底下一片低泣的妇人。我原以为自己会哭出来,只是也许是太过伤心的人,反而哭不出来。倒一杯茶,香气袅袅,充盈着整个教室。

有人推门进来,原来是戏班的老板。一个年过半百,矮矮胖胖却十分和蔼的老人,我一看见他就笑了一声:“葛老板,几天不见,你又发福了不少啊,圆润的很。”

他笑一笑,仿佛我的话一点也不放在心里。“书先生啊,你最近的戏折子编的也太好了,你看台下看戏的人,哪一个不湿了眼眶的?”

“葛老板这是亲自来给我送书酬的?”我比较关心的是这个。

“自然,这个自然的。”一锭银子落在桌面,他道,“只是我也想知道这《梨花园》的结局是什么,书先生可否小小透露一些?”

我高高兴兴把银子收入怀里,听他这样说,眼神不禁一顿,停在他一脸求知的表情,不由哈哈笑了几声,起身离开,“我也不知道。”

倾覆已死,阿和不醒,我一个人在梨花谷实在寂寞,整天就是睡,不分白昼。后来锦画看不下去了,于是道:“姐姐,你不如出谷去看看吧,整日睡着也不是办法,这几日你依然憔悴许多。”

我想了想,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于是就出了谷,在羌国帝都雪秀住下来,以写话本为生。我的脸过于惹眼,不便隐于市集,而遮住梨花虽是叫人看不出我是梨花公子,但是我生怕被慕容家的人知晓,惹来麻烦。于是干脆易容,男子的衣衫向来宽大,我着了也不会叫人疑心,何况又是顶着一张陈乏可述的脸。我住的屋子是间清冷的竹屋,这倒不要紧,我还有热闹的邻居,隔壁是一户农户,一家三口,夫妻二人和善的很,他们的孩子叫虎子,一个很可爱的小孩子。一看见我就扑上来叔叔叔叔地叫。

后边的邻居我还不曾见过,不过屋子高大辉煌,想来也是什么有身份人。我也不留意,这样宁静安稳的生活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也许真的很平凡,吃穿用度不如从前,可是我的心却是从所未有的安宁。

这一生这样无波无澜过下去,也真是再好不过的。

外界的纷纷扰扰,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意外的。我一大早起来去市集上买菜,居然在回家的转角遇见许久未见的欧阳于正,他不曾认出我来,只是我奇怪,欧阳于正现在是沉静墨的贴身护卫,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是不会离开沉静墨的,可是眼下并不见他。

摇摇头,甩开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沉静墨如何,已经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推开门的时候,听见虎子的笑声,他被一个男人高高举起,正在半空中哈哈欢笑着。这个背影对我来说未免太熟悉了,瞳孔微不可见的缩紧。

“叔叔,叔叔,你回来了?”虎子看见我很是高兴,摇着小胖手向我打招呼。

那个男人慢慢转过身来,一身浅浅的蓝色,容貌俊秀,他的嘴角还有熟悉的弧度。

“阿和......”手里的篮子落在地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虚无。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跨过记忆的长河,走过跌宕的岁月,把我所有的委,所有的爱恨都融化,直到他停在我面前,伸手摸摸我的脸:“你这张脸,我看着甚是别扭,不过你的眼神还是一样的可爱,梨花。”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见过他的声音,久到我几乎已经忘记了。突然之间想要落泪,这是梦吗?我等了这么久,在放弃的时候居然可以等到他醒过来。

“别哭了,我醒过来你不高兴吗?”

“不是,阿和,我,我只是不敢相信你醒过来了。”他抱着我,我的眼泪终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下来。

一树梨花开得正正好。

我并不知道,这时候的门口有人停留,想要推门的手停在了木门上,许久许久,久到身后的人禁不住轻轻喊了一声:“皇上。”

一声叹息在风里消散,逶迤的青衣慢慢离去。“我们走吧。”

我和阿和进了屋,我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环顾四周,良久才微微一笑:“你这屋子布置得很是雅致。你倒是有心的。”

他这样说话我竟是十分不习惯:“阿和,你说话怎么如此......”让我好别扭。

阿和哈哈笑了一声,将茶水饮尽。

“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我如今这般,只要我不说,应该没有人会把眼前的我和天下闻名的梨花公子联系在一起吧?

“那一天我听见你对我说的话,虽然我还动不得,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以你的性子,我真是害怕,所以一直告诉自己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真的醒过来了,也许是血液里的图兰香终于起作用了吧。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可是梨花谷里的婢女告诉我,你已经离开有一段时间了。原先她说要向你通报一声,我阻止了,就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只怕是惊吓有余,欢喜不足啊。”

“阿和......”他这样说,我突然觉得好愧疚。他的眼神还是那样单纯,可是我却,“你应该不知道,之前我嫁过人了。现在是寡妇。”

他的眼神黯淡下去,但是很快又重新笑起来,屈指弹了我的脸。“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有你的道理。我不会怪你的,更何况......我一直没有资格给你幸福。”

“请不要这么说,阿和,是我对你不起。”

“那好啊,以后你对我好一些就是了。”他笑得纵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心里有一片乌云。那种黑暗,几乎让人窒息,可是我不敢问。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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