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快藏好!千万别出来!”屋子里妇人正跪在地上,慌乱地盖上地上的木板,起身的同时抹去眼角的泪珠,开门去了。
她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吱~”木门打开的瞬间,寒风就像喝醉的流氓一般冲进了屋子,吹的妇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眯上了眼。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身披银色战甲的士兵,手里长枪一头系着的红缨正在风中乱舞,红缨跟战甲一样是崭新的。士兵没有第一时间跟妇人搭话,而是越过妇人,望向光线黯淡的屋内。
“把人交出来。”士兵的话语里充满了不耐烦,显然他知道妇人刚才干了什么。
“官爷,我不知道您说什么。”妇人试图搪塞过去。
士兵不再多说什么,很粗鲁地将妇人推在一边,迈步走进屋子。
妇人被士兵推到,瘫坐在地上,暗淡的光线让人看不清楚妇人此刻的面庞。
很快,士兵就将一个少年强行带走了,只留下妇人瘫坐在门前大声哭泣,只不过哭声也被呼啸的寒风裹挟,不知飘往何处。
......
“都挨家挨户查过了吗?怎么人这么少?这个村子可是好几次征兵人手都不够了!”村口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询问道。魁梧男子也是身着银白色战甲,战甲上雕刻的虎头栩栩如生,再看手上佩戴的一对金色护腕,价值不菲。
“嘿嘿,头儿放心,这里我都挨家挨户地查过了,岁数够的都在这了。”一个瘦弱的士兵应道。
魁梧男子看着队伍最后面的少年们沉默了片刻,转身挥挥手示意队伍启程,头也不回地补充道“都快点,耽误了老子行程有你们好受的!”此刻天色已经是暗下来了。刚才接话的手下转身对着十几名少年喝道“都听到了吗?”少年们黢黑的脸庞上都是紧张害怕的神色,没有人回应。
“哼。这地方的人都是哑巴吗?”这人很不爽地说道,随即转身,队伍开始踏着暮色前进。
寒风随着暮色四合也愈来愈大。
......
“此药性温和,可与......”笠生学堂的老先生正站在台上手持一株药材讲解药性药理。
“季同,今天晚上万易会就开始了,咱俩一会去看看,怎么样?”讲室最后面一少年正偷偷跟同桌说悄悄话。
“不去,现在什么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名叫季同的少年轻微转头瞟了他的同桌一眼。
“哎呀,你.....诶呦呦”同桌还未说完,就被老先生一把揪着耳朵了。
“林书竹,你又在我讲课的时候聊天!”老先生的鼻息吹着胡子微微抖动,在他印象里这个林书竹好几次都在他的课堂上交头接耳。
揪耳之痛让林书竹龇牙咧嘴,其他学生此刻也是转头看向讲室最后一排,发出一阵哄笑。
“诶嘿,先生你讲的太好了,我忍不住给您喝彩。”林书竹狡辩道。
老先生刚要说什么讲室外一声沉闷的钟声响起。“哼!”老先生挥了挥另一只手下课,林书竹自然也是免了那份疼痛。
待两人走出讲室,“季同啊,看在我被公开处刑的份上,你就陪我去一次万易会吧!”林书竹回想起刚才的尴尬,抱着季同的胳膊不停地摇晃,请求道,他感觉季同要是再拒绝自己就得跪下抱着大腿求了。
季同许是被林书竹晃胳膊晃烦了,连声答应,林书竹这才作罢。
“嘿嘿。”林书竹满意的笑了笑。“这李老先生真是的,眼看快到时间了,还走下来揪我耳朵,年纪那么大了,一点也不和蔼。”说着做了个鬼脸。
季同转头没好气的看了林书竹一眼,发现老先生正朝他俩这边走过来,季同赶紧假装咳嗽一下,林书竹立马会意,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
“林书竹,你下次再这样我就告诉你父亲!还有,多多向季同学习学习。”老先生用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啊?”林书竹还是很害怕他老爹的,虽然平日里他老爹笑呵呵的,可是有些事上绝不含糊。“先生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季同的优点,摒弃我的缺点,努力......”林书竹马上点头如捣蒜胡乱应承。
老先生本来还要说什么,看到林书竹这个样子,顿了顿,话头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摇摇头走了。
“行了行了,先生都走了,别装了。”季同向先生离开的方向鞠了一躬,他实在是不想听林书竹继续说下去了。
“这不叫装,我这是真心实意的忏悔!这事要被我老爹知道了,那不得扒我层皮。”林书竹悻悻然道。
“你这样,迟早被你爹揍一顿!”
林书竹刚想接话茬,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你们俩要去万易会吗?”
“嗯......”季同闻言刚准备回答,就被林书竹捂住了嘴巴。林书竹捂着季同嘴巴,两人转身。
说话的是个女孩子,只不过却是一身男儿装束,她身边还有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
“谷妍,改天吧,我们哥俩今天还有事,不太方便,反正这万易会也开个三四天的。”林书竹很自然地回应。季同好不容易把林书竹的手从嘴上扒拉下来,林书竹就伸手从背后掐了掐季同,季同也知道他的意思。
谷妍将目光移到了季同身上,盯着季同眼睛,好像在说你要是不愿意就说出来。季同察觉到,略显生硬道“对,我们俩今天还有别的事,先不去了。”
“那好吧,改天想好了告诉景叔一声。”
“嗯,好!改天我们哥俩一定陪你逛逛。”林书竹说着将胳膊搭在季同肩膀上。
“景叔走吧。”谷妍与那名清瘦男子一同离开了。
“你今天不去是去万易会吗?怎么又撒谎?”季同对林书竹此举不解。
“你没看到谷妍今天的装束吗?估计今天是偷跑去万易会,这被她父亲知道了,肯定又以为是咱俩出的主意,再开个小门告诉我爹,我少不了好果子吃。”
“对了,先去换身衣服。”林书竹突然想起了什么。
“换衣服干嘛?”
“谷妍今天也要去,咱俩换身不一样的行头,被她撞见了不太好。”
“有必要吗?人家都心知肚明,再说那里人那么多,遇到的可能性太小了。”
“掩耳盗铃,求个心安,走吧走吧。”
......
押送队伍离村半个时辰左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行进的队伍里举着数十根火把。
“头儿,什么时候带哥儿几个出去快活快活?”先前那个瘦弱的士兵举着火把问着前面骑在马背上的魁梧男子。
“最近不行了,上面查的有点紧。而且最近手头也花的没钱了,都没地方搞钱了!”呸,男子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说“要不是上面查得紧今天我也不用来这鬼地方,而且让交几个人这么费劲!换做之前,老子一剑把这些村里的娘们都劈了!”
近几年征兵愈来愈频繁,前十几年都是三年一征,到后来两年一征,再到现在的一年一征,这一带的青壮劳力几乎都被抽调走了。
“也是,这白厉老头怎么还不去死,半截身子都他娘的快入土了,还出来蹦跶!他早点死咱们这些人才有好日子过!”瘦弱士兵听闻头儿这么说,立刻咒骂道。
“说这话不怕掉脑袋?”魁梧男子坐在马背上摸着自己的下巴瞥了一眼手下笑问道。
“这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在元大人的地盘上,他白厉手能伸到这里来?”手下眼珠子滴溜一转,点头笑着补充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相信头儿的能耐!”火把跳动的火光照射着手下的面庞忽明忽暗。
“哈哈哈,你小子。等我升迁就举荐你坐我这个位置!”男子很是满意。
手下笑意更盛,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
“过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带你们好好玩玩,吃香的喝辣的!”魁梧男子显然心情不错。话音刚落,士兵们纷纷举起手中长枪,皆是喝彩声。
“这么说话似乎有点不合适吧?”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这句话就跟长了腿似的跑到了在场每一个人耳朵里面,对屋里的士兵们表情各异,大体上就是在说“哪里跑出来的傻子?活得不耐烦了?”。
头儿闻言头也不回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一把抽出腰间悬挂的佩剑后调转马头,盯着刚才说话的士兵。
“你来了多久了?”男子说话间抬起手中的剑,借着跳动的火光端详着光亮如新的剑刃。
“没多久,半月左右。”说话的士兵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半月?嘶,可惜了,看你如此年轻,不知可有家室?”头儿笑问道。
“上个月刚娶过门。”年轻人看着魁梧男子平淡道。
“哈哈,如此甚好,若是小娘子长相说得过去,我替你养着,说不过去玩一玩,杀了也不可惜!”说话间他突然跃离马背,冲着年轻人面门一剑劈来,剑身反射的光线让附近几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当这小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在场的士兵就知道他活不过今晚了,在他们这只队伍里,但凡有一点跟头儿不对付的人都活不过当晚。到目前为止,跟这个说话的年轻人关系不错的几个士兵已经准备好替他收尸了,他们心想不能让年轻人曝尸荒野。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
后面的人看不到队伍前面的情况,但处在队伍前面的士兵们都是瞪大了眼睛“说话的年轻人没死,头儿已经是被捅了个透心凉,死的不能再死了。”
血腥味随风传到了在场所有人的鼻腔里。
先前与头儿对话的瘦弱士兵手中的火把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大喊“头儿死了,把他抓起来!”一时间他竟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惊恐。队伍里一阵骚动。被押送的十几名少年听闻前面有人死了,更加惶恐,甚至有人试图逃离,可没跑几步就被一脚体在后背上,狠狠的摔了一跤后被强行拉回队伍。
还不待士兵们有什么动作,瘦弱突然瞪大瞳孔,跪倒在地,双眼渐渐失神。脖子上有一细微的伤口。
几秒之后,队伍完全乱了套,那里还有半点部队的样子。
“都安静!”年轻人话语如炸响的奔雷,慌乱地队伍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他从怀中拿出一块印章,前面的士兵看到上面刻着一个“白”字,马上下跪,头都快埋到土里了,虽然后面的人虽然没看到印章,但看着前面的人跪,他们也跟着跪了。
年轻人示意一个队伍里一个士兵起身,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暂时由李皓的指挥,将这些押送的人送回去。”这个李皓是队伍里跟年轻人关系不错的一个人。
李皓向年轻人抱拳鞠了一躬,就带着人返回村子。
目送押送队伍走远后,年轻人转身厌恶地看了一眼骑马男子的尸体,说道:“再给这人渣记一笔‘治军不力’,还有‘辱骂帝国重臣’!”
从黑暗中出现一个人影。“没地方写了。”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写背面。”年轻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