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月光投过窗帘照亮屋里。
“滴滴，滴滴。”
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突然响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一只修长的手“啪”的关掉了它。
林墨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略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成了鸡窝头。一手撑在身侧，努力找回自己的意识。
“已经晚上了吗。”他随意的瞅了一眼旁边的闹钟，上边的数字是23:50。
不过没所谓，暑假的日子总是不分白天和夜晚。尤其是在没有留家庭作业的暑假——他已经初中毕业，即将成为一名高中生了。
微弱的反光出现在他的瞳孔，随手打开放在一旁的手机，准备像往常一样，用无用的时间去刷新更加没意义的网络信息。
无聊。
林墨心里闪过一个厌恶的词语。
未接来电：3
是谁打来的？没有人会联系他才对，从小到大他都独来独往，从来没有什么朋友。就算销声匿迹，也不会有任何人关心。他大可以关掉手机睡上一整个白天。
电话时间是23点。陌生的手机号连续拨打了两次，剩下一次是15分钟前。
屏幕闪烁，有电话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喂？”因为太久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喂，是不是林墨？”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嗯，我是。”会是谁？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那头沉默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们是z市交警，你的家人出了车祸，车辆高速行驶中撞断护栏从高架桥冲下，地址是xxx……”
“xxxx……”脑海嗡的一声，电话那头还在不停的说些什么，林墨却觉得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仿佛有个怪物在那头嘶吼着想将他撕碎。
“喂，喂？林墨，能听到吗？”
“能。”思绪回归身体。
“你马上到现场来。”
电话挂断，林墨愣了好一会。
随手换掉了睡衣，“咔嚓”打开了房间门。他敲响了旁边卧室的门，他还有个小一岁的妹妹。
“干嘛！”女孩怒气冲冲的打开房门，瞪着林墨问道，他们的关系不太好，小时候还好，从小学的某天开始，慢慢就变了，形同陌路，就算路上碰到也不会打招呼。
“林小白。”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说。终于还是选择直白的说出事实：“爸妈出车祸了，警察打电话过来。”
“啊……”女孩一声惊呼，瞬间变得慌乱起来。“你…你等我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去。”
看着妹妹关上门，林墨转身走下楼，客厅在楼下。
沉默的等待并没有过太久，时钟的秒针不停的奔跑也只走了三圈而已。
木质楼梯被踩的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林墨就看到妹妹已经换好了衣服，就算是慌忙之中，她也能做到打扮的漂漂亮亮，双马尾，好看的短裙。充满了青春洋溢的感觉，从小到大她都是那么耀眼，也怪不得爸妈对她更好。
随手叫了车，两人进入封闭的车内，因为都坐在后排，距离变得近了。
林小白的眼圈红红的，扭头看向窗外，似乎刚哭过。林墨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少见的脆弱，隐隐有种报复的快感。
小时候的林墨一直在老家跟着爷爷住，直到六岁的某天，出去玩耍的林墨看到家门口围着一大堆邻居在议论纷纷。
“小墨，不要进去，来叔叔这。”有邻居拉着他，那时的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邻居叔叔在人群中将他揽在怀里。
瘦小的他抬眼望去，尽是高大的人群。再过一会他听到救护车的声音，邻居叔叔略粗糙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
嘈杂的人群变得更加嘈杂，救护车离去。然后各种各样的亲戚都来了，来时伴随着或一声或不停的哭喊。这时候林墨被交给了一对陌生的夫妻。
“小墨，到这来。我是你的妈妈。”陌生的女人这样说道。
反抗无效。
那是他记忆中黑色的一天，世界运转太快，大家都穿上黑色服装，胸口戴上白色花朵，面色沉重。
而他也被动的离开了曾经生活的地方。
爸妈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了“家”。
“小白，这是你哥哥，林墨。”
他遇到了林小白。从那以后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哥哥，哥哥”喊个不停的小尾巴。
在这里的日子过的并不开心，没多久他就进入了学校，爸妈对他很严厉，经常会因为一些事情挨揍。
这种情况下，集父母宠爱于一身的林小白显的非常刺眼。
“爸妈……会不会有事。”林小白的声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林墨望着娇小的妹妹。脸色苍白，紧握着双手，以至于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还是红着眼睛倔强的看向窗外，却没了平时光芒万丈的样子，变得容易亲近，变得让人心疼。
林墨为自己刚才的情绪感到内疚，说到底她也没有做错什么。
“不会有事的。”他随口安慰道，心中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车内恢复了沉默，只有行驶的微小动静，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等待他们的是未知。
终于到了目的地，马路上破碎满地的车辆残骸，嘈杂的警车，废墟已经被封锁线围起来，里边隐隐可以看到血迹。
“林墨？”有穿着制服的人注意到了这边，过来询问。
“我是林墨，这是我妹妹。”林墨回答道，注意到对方看向林小白的目光，他主动介绍。
对方点点头，放行。
“进去吧。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两人慢慢的走进去，还没到地方林小白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终于，看到了撞瘪的车子，以及旁边的两块白布。林小白先是一愣，随后疯了一样扑上去，不敢相信一般瞪大眼睛。
“啊……”她的眼泪瞬间滑落，嘴巴里只发出一声断续的哭声。然而克制的情绪崩溃只在瞬间，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啊啊啊啊啊！”
废墟，血迹，白布蒙着的尸体，跪倒在地哭喊的女孩，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的男孩。
一切定格，成为画面。
两个孩子终究没有能力处理后事，警察询问林墨后又通知了其他的亲人。同在z市的姑姑很快赶到。而在老家的舅舅正在赶来。
最后林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恍若魂首分离，任人摆布。
客厅里，姑姑林秋在打电话通知家里人，说今天不回去了。
“你俩先睡会吧。”林秋看起来很疲惫，平时精致女人的气质荡然无存，充满了憔悴。
林小白坐在沙发上，满是痛苦的样子，从刚才就哭的快要昏厥过去。听罢看了两人一眼，也不说话就回房间去了。
“砰”的一声关上了楼上卧室的门。
“姑姑，你可以睡爸妈房间。”林墨对林秋说道。
林秋摇摇头，说：“我就在沙发休息会就好，快去睡吧。”
于是沉默笼罩客厅，走上楼梯的林墨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