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林和苗结婚已经五个春夏秋冬了,林顶替父亲进了一家国营钢铁厂,需要三班倒,但是还算轻松稳定。苗的病好了很多,基本和正常人无异,只是一直需要吃药维持,街道照顾苗给他安排了一个在生产组的工作,做一些手工活,也算有份微薄的收入。林和苗婚后和苗的父母住在一起,像所有的夫妻一样,他们也会拌嘴吵架,也会有婆媳矛盾,也有经济上的捉襟见肘,但随着两个女儿的出生,倒是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许多的快乐的烦恼。大女儿取名为木木,小女儿取名为田田,分别摘取了他们名字中的一部分,寓意着他们俩生命的延续。
因为生了两个女孩,苗的父母颇有怨言,婆媳矛盾有点呈焦灼状态,兄弟姐妹间的关系也就稍显生疏,这个时候林的单位正好有一批福利分房,原本林是没有分房资格的,但是考虑到林家里的特殊情况,单位还是照顾他们分了一套两室户给林。拿到房间钥匙,林和苗都兴奋了一个晚上没有睡觉,简单收拾了一下,也就搬离了苗的父母家,开始了他们自己的小家庭生活。
因为经济上不是很宽裕,还要抚养两个孩子,夫妻二人对自己很是苛刻,林有时下了晚班早上回到家就吃一个包子兑付一下,连买碗面都舍不得。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苗一般都不吃,紧着林和两个孩子吃,还煞有其事的笑着说:“我在吃药,很多东西不能乱吃,你们吃。”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林操心,大到添置家居,小到为苗买药,林忙得像个陀螺,一刻不得清闲。有时候林也会多有怨言,埋怨苗不像个男人,不能撑起这个家,每次林埋怨的时候,苗都会笑着看着她,“我就是欢喜你,欢喜你这个好女人!”林会故意生气的回到:“你还是不要欢喜我吧!”苗也不生气,只是深情的看着林傻笑,眼里充满了宠溺和爱意!
日子在柴米油盐中过得飞快,两个孩子都到了读初中的年龄,已经都是大姑娘了,林和苗最幸福的事就是在饭桌上听两个孩子讲她们在学校发生的事情,通常苗在孩子们讲完后都会用他那满是老茧的手摸摸孩子们的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生活如果就这样下去,这应该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幸福家庭,但偏偏天不遂人愿,一件事让林有一些担忧,她发现自己总是胃疼,有时痛的直不起身,一开始她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后来疼的频率更高了,有时都影响了她的工作,她心里有丝丝的不安感,想着抽个空去医院检查一下。
林请了两天假去医院做了检查,当医生询问林家属在不在时,林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告诉医生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和她说。听到医生说的话,拿着似是天书的报告单,林觉得医院的房子都在转,两个脚根本不听使唤,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眼前一片漆黑。林机械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全是医生的话:“林女士,根据你的检查结果,你得的是胃癌,而且很可能是胃癌晚期,这和你平时不规律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有关,我们几个医生会诊下来,觉得你已经没有很大的治疗必要了,家里有什么事尽量快点安排吧……”接下来林就不知道医生说的是什么了,脑子一片混沌。
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像个木偶似的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报告单,她此刻想的最多的是丈夫和孩子,如果没有她,接下来他们该怎么生活?林就像一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坐了一天。苗下班回到家,看到林坐在床上,问到:“你今天怎么那么早下班啊?”林连忙把报告单藏在身后,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嗯~嗯~我~我今天有点事。”敏感的苗一下看出了林的异常:“不对,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林回避着苗的目光,躲闪着回答道:“真~真没什么~什么事。”苗注视着林说:“肯定有事,你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魂不守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林一下子奔溃了,把内心所有的害怕和不甘都宣泄了出来,所有的眼泪都滴在了苗的肩膀上,苗安静的摸着林的背,等林哭完了问到:“到底怎么啦?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林把藏在身后的报告单递给了苗,苗看完报告楞了好长时间,终于两人都回过神来。苗说:“我们去大医院找好的医生再看看,实在不行我们去北京让专家看看,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孩子们不能没有你,我更不能没有你!”林擦干眼泪,想了想哽咽的说:“病是肯定要看的,但是我不想花太多钱,两个孩子还小,以后还需要花很多钱,如果我有什么事了,你以后带着孩子怎么过呀?再说医生也说了,我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苗坚定的说:“不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你有事!”林拍了拍苗的手背,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晚上孩子们下了课,林和苗都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深夜,他们躺在床上,背对着背的想着各自的心事,林流了一晚的泪,苗叹了一晚的气,这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一夜之间白了头。
接下来,苗陪着林穿梭于各大医院,托能想到的所有关系来为林治病,但是依旧无力回天。在林最后的日子里,林把所有能为苗和孩子们想到的事都做了安排,林把所有的牵挂一遍一遍的嘱咐着苗和孩子,原本想等女儿们长大了母亲对女儿说的体己话也不得不提前交代,林知道自己等不到那天了。林知道自己就要走了,最后的时刻,林在病床上拉着苗的手说:“如果以后的日子碰到合适的,孩子们也能接受的,就再找个伴吧!”苗摇了摇头:“我就是欢喜你!”
林和苗终归天各一方,苗的话更少了,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他必须坚强的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他要代替林照顾好他们的女儿,他要让孩子们觉得妈妈还活着,要让林还存在于他们这个温暖的家!家里所有的家务苗都安排的井井有条,除了上班,苗就是为孩子们做她们爱吃的饭菜,叮嘱着孩子们的功课,带孩子们去附近的公园散心,他赚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女儿身上,自己不舍得花一厘。每年林的祭日和清明,苗都会带上女儿们去林的墓前打扫一下,烧点纸钱,祭拜过后孩子们也会很自觉的留一段时间让苗在林的墓前单独坐一会,让苗和林说说话,告诉她们的妈妈家里发生了些什么事。
苗带着孩子们一天复一天的过着,孩子们大了,苗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