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历1197年4月末,埃莫市城外高山之上的古遗迹高塔顶层,一名穿着怪异衣服的男子安静的伫立于塔顶边缘,定定的眺望着远方的天际。
此刻,男子沉浸于自己的思索之中。
有些人,有些事,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
人们总觉得时间能冲刷掉一切,无论是高兴亦或是痛苦。
所以,有时候人显得十分的任性与残忍,他们可以借由“一时冲动”的名号,在肆意伤过他人之后,以一句“对不起”作为收场,然后等待着时间为那人抚平伤口。
但是,时间或许可以让人们忘记绝大多数事情,但是唯独难以消磨那份曾被伤害过的感觉。
那种疼痛终究会被铭刻于心,历久而弥新。
而这种疼痛终将无可避免,因为这是每个人都有可能遭受的事情。它起伏于人的一生,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会出现斗争,有斗争就会有伤害。
当败者遭受屈辱,胜者承以荣耀之时。
当胜者遭之唾弃,败者冠名英勇之时。
这种疼痛总将流转不息,直至人类的灭绝,生命的消亡。
“所以,我一直觉得人类相当的丑陋啊!”良久,男子方才出声如此说道,“你们,真的……一点都不美丽啊~”
将视角投向男子的下方,可以看到一对穿着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女正被倒挂在高塔顶层边缘的外墙之上。下方是如海的森林,但对于这对男女而言却是万丈深渊。
但是,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对男女相互之间貌似还在不断的争吵,努力陈列着对方干过的丑事。
因为,那个掌握他们生死的男子说过,他们当中只能活一个,至于谁活着则由他们自己来选择。
男女当然都希望能活的是自己,所以他们产生了分歧,争执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这是一道十分考验人性的问题不是么?男子的嘴角微微翘着,冷眼看着那对丑态百出的中年男女。
其实,答案他早已得出,只是再继续从精神上折磨一下他们不是也挺好的么?
不过,天不遂人愿,他的小小娱乐随着脑海中响起的男子声音而宣告结束。
“事情做完回来一趟……有会议。”低沉的男声如此说道,“另外……别节外生枝……”
“了解,连【皇帝】阁下都开口了,小生自会有所分寸。”奇异服装的男子如此回应道,他似乎并不奇怪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此刻在做的事情。
“啊~灿烂的炮火将鸣响于大地,凄美的火焰终将吞没一切~真是……美丽啊!”男子伸展开双手,好似吟游诗人般如此吟唱道。
被吊于高塔边缘的中年男女都不由停止了争吵,用着带有惊疑和恐惧的目光望向头顶之上的那个奇怪男人。那是一个在他们看来十分神经质的男人,掌控着他们的生死,让他们异常憎恨却不敢言表。
“哦呀,看来你们是得出结论了么?”男子蹲下身子,俯视着惊恐的男女,笑意盎然的说道,“那么……说出你们的答案吧~”
“求求您了,请放过我!我、我可以把我的所有财产都给您!”被捆绑的中年男子迫不及待的哀求道。
“求求您了,不要杀我!我、我可以做您的奴隶!您可以对我做任何您想做的事情!!”被捆绑的保养很好的中年女子如此哀求道,“您看我还有几分姿色,我可以解决您一切生理上的需求!只求您给我一条活路!求您了!”
“呵呵!”身着异服的男子发出了一声冷笑,他表情低沉了下来,冰冷的杀意逐渐弥漫开来。
男子眼神中是冰冷的嫌恶,语气中带着十足的厌恶。他冷声道:“你们还真是不留余力的污染着小生所追求的美丽啊~或许这也是命运的必然不是么?”
“所以……请你们都去死好了~”异服男子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与冰冷话语截然相反的灿烂笑容。
然后,他打了一个响指,两抹青色的火焰突然出现在了绑着男女的绳子的末端,一点一点的蚕食着绳子的坚韧。
“不!不要!”
“求求您了!放过我吧!”
“我什么都给您,求您饶恕我吧!”
看着不为所动的男子,中年男女心如死灰,他们的话语开始变得恶毒起来。
“啊——你这个恶魔,魔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女神一定会惩罚你的!”
“我诅咒你,诅咒你被魔兽袭击!曝尸荒野!不得好死!”
“…………”
在男女不停的咒骂声中,青色的火焰烧断了绳子,并且顺着绳子爬上了他们的身体。
顷刻间,小火苗化作凶狠的火团,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不停炙烤着他们。
异服的男子冷眼注视着不断下坠的两团人型火焰,他拉了拉帽檐,轻声说道:“女神冷眼世间,罪恶自当有人审判!区区罪人的可笑话语,又怎么可能化作诅咒呢?”
“啊~已然污浊的尘世必将于盛开的彼岸花中重拾美好~小生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花开遍地的那一天了!”
“那么,祝身怀罪恶之人永坠痛苦地狱!”男子单手抚胸,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绅士礼。
“啪!”又是一声响指,他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只留下残存的星点光芒。
被青色火焰炙烤的男女于下坠的过程中逐渐化为灰烬,飘散于天地之间。高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一切不曾发生一般。
唯剩下身上满是各种伤痕的双胞胎姐妹,相互依偎着,带着恬静的笑容安睡于高塔之上。微微翘起的嘴角似乎在诉说着这对姐妹正在做着令人开心的美梦。
噩梦终将结束,美梦必将到来。
“祝可爱的小猫咪们永不再面临不幸!————微不足道的逐美之人【XVI】敬上”
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张写着如此祝福话语的卡片飘落在甜美沉睡的双胞胎姐妹身畔。
……………………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之前,那是曙光历1197年3月的最后一天。
迎面而来的春末清风带来属于即将降临的夏季炎热的同时,竟然还让此刻正在归家路途上的少年少女们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
或许是因为中午发生的事情让少年少女们太过心寒而产生的错觉,亦或只是由于行走在林间小道上的缘故。
但是,可以确信的是现在少年少女们的情绪都比较低沉,往日的欢声笑语未见半分,只剩下一片压抑的沉默。
这一行人中如果说谁心情最为正常,那当属小曜心了。对她而言中午发生的事情并非什么大事,并不能真正左右到她的情绪。
如果非要找出点影响,那就只有对放过那个辱骂空的小混混的惋惜了。
此时此刻的狐女曜心,如同她外表所展现的稚子模样般,好奇的左右观望着,并与不时飘过的蝴蝶来一张追逐大战。
今天,或将是她漫长时光以来最快乐的一天了。
另一头,并肩行走在艾莉缇亚身后的两兄弟相互之间不时交换着眼神,但是尽管双方都有意愿打破目前的沉默,但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前面情绪低落的少女。
时间在渐渐的流逝着,在树木不断远去的身影中,一行人回到了家门口。
但是,马上又非离开不可了。
就在空和亚因依旧踌躇着安慰的话语的时候,艾莉缇亚元气满满的声音突然响起了。
“嗯,决定了!”
“什么决定了?”空和亚因同时一愣,不由自主的问道。
“嘿嘿嘿!”艾莉缇亚转身得意洋洋的笑看着自己的家人,如此说道,“姐姐我通过漫长的思索,最终决定了我们从王国东边前行的历练路线!怎么样?厉害吧!”
“………………”闻言的空和亚因都沉默了,感情刚刚路上所谓的压抑氛围和少女的失落都是他们主观的臆想么?
片刻后,空幽幽道:“所以,姐姐大人一路上没说话,就是因为在想这个?”
“对呀!”艾莉缇亚有些不解自己家人流露出的怪异神情,“不然还能是什么?”
“哎!”空叹了口气,小声嘟囔道:“果然担心姐姐低落的我是个傻子……”
“嗯?小空你说什么呀?太小声了,我听不到!”艾莉缇亚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没啥啦~不用在意啦!”空笑着回到道,顺道转移话题般向亚因问道,“哥哥怎么看姐姐规划的这条路线呢?”
亚因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想艾莉缇亚估计是计划一边历练一边顺道旅游吧。”
“Bingo!不愧是亚因,就是懂我!”艾莉缇亚笑着向亚因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又换上了得意洋洋表情对空道,“怎么样?是不是被姐姐我的伟大智慧惊讶到了!”
看着就差没在脸上刻上“快来夸我”字样的姐姐,又想到中午发生的事情,空难得没有毒舌的说道:“是呀,姐姐这次的决定真棒~”
“嗯?”瞬间,两道诧异的目光投射到了空身上,正是来自艾莉缇亚和亚因的。
“小空……你没生病吧?”艾莉缇亚不由有些怀疑道,“竟然没有打击我!”
“你很希望我用话语打击你么,我亲爱的姐姐大人?”空不由无奈的回答道。难道我家姐姐有轻微的受虐倾向么?
“啊哈哈!”艾莉缇亚尴尬的笑了笑,“主要是一直被你打击习惯了,你突然反常一下姐姐我有点不习惯了。”
“好的,那我以后一定会保持我的优良作风的!”空笑眯眯的说道,“一?定?将打击进行到底!”
“啊!怎么可以!”艾莉缇亚一把抱住了自己可爱却也不可爱的弟弟,蹭着对方的脸控诉道,“你不能这么绝情的对待如此爱你的姐姐!”
或许是因为今天中午不愉快的事情的缘故,这次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自己这个趁机揩油的姐姐推开,而是任由对方的行为。
亚因一如往常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静静的注视着亲密互动的姐弟,他很享受这样的温馨时光。
同时,他还不忘扫了眼从刚刚就被晾在一旁的小曜心。只见小小少女此刻脸上正挂着温柔的笑容,眼眸中是不尽的温情,那是为某人感到的高兴意味。
“咳咳!”老是晾着新成员也不好,亚因轻咳两声,如此说道:“艾莉缇亚、小空,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啊?”
“对哟!”
艾莉缇亚和小空皆反应了过来,他们与亚因对视一笑,三人看着曜心,如此说道:“欢迎回家,曜心(小曜心)~”
一瞬间,有什么一样的情绪直击了曜心的内心。那种感觉暖暖的,让人感觉十分的舒服。
于是,小小狐女不由自主的说道:“我回来了……”
也许,这份善意的热度能融化掉一切吧。
“好了!让我们开始收拾东西吧,我们还得赶在天黑之前出发不呢!”艾莉缇亚笑着说道。中午发生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对少女的内心产生强烈的影响。一阵子的难过后,她已然还是那个她。
四人应声散去,曜心亦步亦趋的跟在空的身后,毕竟她也没啥要收拾的。
时间大约过去了一个小时,整理好行李的四人站在了家门口处。艾莉缇亚定定看着门口处摆放着的一个相框,那里面反正一张满脸温柔笑容的美丽女子,她是艾莉缇亚的过世的母亲。
“那么,我们出发了,母亲大人~”
轻柔的话语声落下,利塞特家的大门缓缓关上,那张已有年岁但被保护的十分好的照片也渐渐消失在少女的视野中。
“我们出发吧!第一目的地埃莫市~”
“哦!”
少年少女们带愉悦和激动的心情上路了,或许内心深处藏有不甘。但是总有一天,他们会再一次回到这里,堂堂正正!
……………………
曙光历1197年4月1日。
如果用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来形容悠米亚小镇上午的天气,那么下午突如其来的暴雨却让人不由感到惊奇。
按理说初入夏季的蒂凡德公国一般还停留在绵绵小雨刻画烟雨朦胧的山水美景时节,然而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人感到了一丝凉意的同时,也不由使某些人联想到这是否是女神为昨日那些深受委屈的少年少女们感到悲伤而留下的眼泪呢?
当然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源于人们的主观臆想,但是这场不正常的暴雨确实来的太过巧合了。
协者公会里知晓一切的丽莎此时定定的望着窗外的倾盆大雨,不又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也不知道这会儿那些孩子正在干什么?”
“不用担心啦~”坐在丽莎身侧的萝拉乐观的说道,“他们可是有着小曜心跟着的,别看她外表是个人畜无害的的可爱萝莉。要知道在异度空间可是把我、艾莉缇亚和亚因都打得半死的存在。我想现在除了真正顶尖的强者,没有人能真正伤害到他们的了。”
“对了,你把曜心的这件事情上报给公会总部了么?”随后,萝拉又转移话题般问道。这种绵绵的忧伤氛围她实在倍感难受。
“已经上报了,不过……”丽莎好看的眉头一皱,欲言又止道。
“不过他们没有任何标示,甚至真是平淡回复一句‘知道了’是吧?”萝拉显然早有预料,脸有不屑的说道,“总部这群老头就这幅德行,成天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谁知道他们暗地里在密谋着什么!”
“萝拉!”丽莎秀眉紧皱,罕见的有些生气。
“是是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口不择言。”萝拉看似认错般的说道,不过她的神情里丝毫没有认错的意味。
“哎!”丽莎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苦口婆心的告诫道:“我并非是因为你诽谤公会高层而责备你。但是,我觉得你有时候说话是真的要谨慎些,我们也不知道何时可能我们的话就传到那些人耳朵里了。”
“别担心啦,我有分寸的!”萝拉笑着,一把搂过好友丽莎,将自己的头埋入对方那傲人的雪峰,轻轻的摩擦着,语言变得色气十足,“啊~好香!这柔软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
“呀!”受袭的丽莎俏脸顿然生红,嘴里发出了可爱的声音,神色有些害羞又有些慌乱的说道,“你别…这样!还在……公会呀!”
“啊啦啦,这不就是好闺蜜之间加深好感的亲密活动吗?”萝拉戏谑的说道,“还是说丽莎脑子在想什么不健康的事情呀?”
“砰!”恼羞成怒的丽莎直接给萝拉的脑来狠狠来了一记暴栗,不过她没有推开怀中的女子。因为此时,那名女子已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只是静静的趴在她的胸前,眼中隐有复杂的情绪涌动。
丽莎轻柔的抚摸着好友漂亮的头发,眼神中满是疼惜和温柔。二人之间再没有一丝话语,外面的磅礴雨声清晰可闻。不大的协者公会中,此刻正弥漫着淡淡的温馨。
不知过了多久,在怀中女子即将睡去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突然声响起了。
“丽莎、萝拉,不……呼……不、不好啦,沙、沙戈他……呼……他疯了!”门外敲门的年轻女子气息急促的喊道。
萝拉和丽莎对视了一样,来到了公会的门口,打开了房门。迎接她们的是这么一句气喘吁吁的话语。
“快……呼……快…去阻止沙戈,我、我……呼……看到他带着火把和油去小艾他们家了!”
瞬间,萝拉和丽莎的脸色骤变。二女之间没有多余的话语,皆十分默契的身形闪动,以飞快的速度向着处于郊区的利塞特家奔去。
“女神啊!请保佑萝拉和丽莎一定要赶上啊!”报信成功的年轻修女米娅双手紧握于胸前,如此祈愿道。
……………………………………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浇灭了许多东西,也让绝大多数人清醒了果然。当一股混合着后悔和内疚的情绪不断滋生时,悠米亚镇民意识到了自己已然犯下了难以弥补的错误。
为什么当初自己会说出那样的话语呢?他们望着窗外的大雨,心中不停的如此自问。
相处了如此之久,他们其实对少年少女们的秉性了解的十分的透彻不是么?
然而,为何如此?
答案无处寻觅……
这一天,小镇曙光教会的忏悔室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当然,也有人在这场大雨中越发的疯狂起来。
经管事情已经隔天了,但是那股报复成功的快感依然让沙戈深深沉迷,欲罢不能。反复窗外那滂沱的大雨也变得美丽起来了。
然而,他的愉悦未能持续多久,房门便被暴力的推开了。
沙戈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他的酒鬼父亲,不过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小镇的酒馆醉生梦死么?
带着疑惑,青年回过头,然而视野中是不断放大,呼啸而来的硕大拳头。
“砰!”
一声清脆的响声,沙戈被自己的父亲一拳打翻在了地上,鼻血如柱而下,疼痛的信号充满的他的大脑。
“死老头你发什么神经!”沙戈捂住鼻子,愤怒吼道。
沙戈的父亲紧紧撰着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跳动着。他的脸色涨的通红,那是压抑不住的怒火造成的。
对面自己不学无术的儿子的质问,男子默然无言,只是一拳又一拳的招呼着自己的儿子。
“够了!”
沙戈一身怒吼,不断袭来的疼痛让他几近疯狂。他一脚踹在自己父亲的肚子上,将其踢开了。
“我受够你了!你除了打我你还会什么?你还会什么!!!”沙戈怒目圆瞪的盯着自己的父亲,“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就凭你恩将仇报,就凭我是你老子!”沙戈的父亲站了起来,俯视着自己怒发冲冠的儿子,冷冷道。
“呵呵!恩将仇报?”沙戈扶着墙,站了起来,阴冷的说道,“那只是他们一家对你的恩惠,不是对我的!”
“你……”沙戈父亲不由又抬起了手。
“怎么,还想打我!”沙戈轻蔑的道,“你打啊!你倒是打死我啊!我看谁给你送终!”
冰冷的话语如同扎入心里的尖锥,沙戈的父亲脸色一白,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父子渐行渐远了?
良久,这个已然皱纹密布的男子放下了手掌,全身的凌厉其实徒然散去。他转身走出了自己儿子的房间,那颓败的背影竟仿佛苍老了十几岁般。
“利塞特!利塞特!都是利塞特!……”沙戈的怒火越发的膨胀了,他嘴里不断念叨着艾莉缇亚家的姓氏,紧握的双拳让指甲都陷入了肉中,溢出丝丝血液。
青年的眼睛里阴霾越发的浓重起来,他杵在原地需求,最终跑出了自己的房间,捎上家中还未点燃的火把和一桶的油冲了家门。
他在滂沱大雨之中狂奔着,带着决绝,也满是疯狂。
另一头,回到自己房间的沙戈父亲愣愣的坐在床边,手中拿着过世妻子的照片,轻轻抚摸着,泪水不断的滴落。
他脑海不停涌现着过往的回忆,有妻子甜美的笑容,也有儿子笑着伸手要他抱抱的画面……最终,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了妻子躺于棺木之中,儿子泣不成声的时刻。
莫娜……如果你还在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吧……
………………………………
在瓢泼的雨幕之中快速前行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但是那只是对于一般人而言。身为协者的萝拉和丽莎虽然做不到毫无阻碍的轻松,但是速度依然快的让人咂舌。
这样的急性应该能赶得上吧,一定要赶上啊!两名美丽的女子心头都如此祈愿着。
实际上当她们踏出小镇的一刹那,她们都不由为自己的冒失而感到微微自责。
因修女所带来的消息而产生的迫切且愤怒的情绪,竟然让她们一时乱了分寸,忘记去详细追问那名疯狂青年离开小镇的时间。
她们害怕当赶到时看到的会是熊熊的大火又或是一片黑焦的废墟,这样的话她们该如何同放心离去的少年少女们交代呢?
那可是他们最珍贵的地方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一路上沙戈脚步不断向前延伸的脚印让她们心头越发的压抑。
不知何时,大雨开始逐渐转小。
最终,在天空放晴后须臾,丽莎和萝拉到达了位于郊区的利塞特家。突入她俩眼帘是这么一幕景象!
只见浑身湿透的青年,散发着疯狂的气息,他冲着赶来的两名女子阴冷一笑,奋力将自己手中点燃的火把扔向泼好油的利塞特家。
“你这个混蛋!”
萝拉怒吼一声,身形快速突向沙戈,在这过程中她的指间浮现出一张狮子座的卡牌,化作黄金色且半透明的拳甲覆盖上其的双手。
与此同时,丽莎向前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一个小而精致的协者公会徽章挂链从其指尖垂下。
“风刃!给我撕碎那个火把!”
青色的光芒从徽章上亮起,一道带有高速震动、形如月牙的能量从中飞射而出,轻而易举的把即将砸中房墙的火把切割成了碎片,化为零星火焰也被风刃上流转的能量轻松吹灭了。
同一时间,萝拉的身影也到达了沙戈的身前。她手起一拳,狠狠击打在青年的肚子之上。
“砰!”
一声清脆的破空声在沙戈的背后响起,那是能量透过他肚子在其背后形成的气流发出的。
因肚子猛然受袭而传来的疼痛感让沙戈不由双眼发黑、口吐白沫,他软趴趴的栽倒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丽莎走到了萝拉的身旁,两人望着地板上昏迷的青年久久无言。
究竟是怎么样的仇恨才能让青年干出如此疯狂的事情呢?
“你……有没有觉得十分奇怪?”良久,萝拉如此问道。
“嗯,太过反常了!”丽莎轻声说道,“如果说小艾将他打趴在地以及村民的戏谑话语是引线的话,那么早在以前他就应该爆发了。而且我们都知道,他确实是个行为有些不当的小混混,但是他不可能有这种胆量的。说白了,原来的他就像烂泥一样,任由别人踩踩也造成不了任何反弹。但是……”
“但是现在的他表现十分疯狂,就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疯狗。”萝拉接过话茬说道,“而且今天这场大雨也十分的怪异啊!”
“你是觉得有人……”丽莎藏起了后半句话语,带着些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好友。
萝拉肯定的点了点头,道:“一切都太过巧合了不是么?”
“那这是为什么呢?”丽莎不由皱起了秀眉,思索起来。
“不知道啊!”萝拉耸了耸肩,随后又指了指地上的青年道,“我们是不是该把他弄回去?”
“那你来搬吧!”丽莎眯起眼,对自己的好友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啊?为什么不是你搬?”萝拉抗议道。
“因为人家是柔弱的法师啊!”丽莎又摆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卖萌道,“你忍心看着让人家来搬么?”
“唔!”萝拉一时气结,鬼的柔弱法师啊!你骗谁呢!
“交给我吧!”一个厚重的男声在此时响起了,只见林间小道的路口处站着一名脸满是皱纹的男子,他的身侧是一辆平时用于拉运粮草的驴车。
“维拉叔!”萝拉和丽莎不由同时喊道,随后萝拉双颊不由微醺,神情有些尴尬,猛揍了人家儿子一拳还被其老爹看到了。
“这个……”萝拉想要解释一下,不过却被打断了。
“没事的,这是他应受的。”维拉淡淡说道,他走到二女身侧,将地板上昏迷的儿子抱起,将其安放在了驴车之上。
随后,维拉向二女躬身致意,方才驱赶着驴车离去,身影隐没于林间小道的转角。
“你说……沙戈会不会又被毒打一顿呢?”眺望着驴车消失的方向,萝拉不由如此问道。
“或许吧……”丽莎淡淡的回答道。
“算了,也和我们没关系了!”萝拉将手搭在了好友的肩膀上,笑道,“我们回去吧!”
“好!”丽莎笑了笑,手自然的攀上了好友的腰间。
二女回望了一眼静静伫立的利塞特家,缓步离去。没有来时的匆忙,她们可以尽情的感受雨后林间小道的别样风情。
在夜幕降临的时刻,萝拉和丽莎二人总算回到了城镇。按理说不需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全是因为二人又如郊游般走走停停的缘故。
但是,她们开心的心情马上被打破了。
熊熊的大火吞此刻正吞没着沙戈的家,房子的四周是忙碌救火的镇民。
“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萝拉不由惊呼道。
“萝拉!丽莎!你们总算会来了!”修女米娅跑到了二女的身边,如此说道,“丽莎姐!快!快帮忙灭火!沙戈和维拉叔还在里面呢!”
“什么!”丽莎和萝拉双目微张,瞳孔微缩,同时惊呼出来。
随后,二女赶忙加入灭火救援中。
当两具已然被烧得焦黑的尸体从变为废墟的房子中被人抬出来的时候,萝拉和丽莎的心头不由一沉。
如果那会……这个中年男子没有将自己的儿子带回去,这样的悲剧还会不会发生呢?
“沙戈、维拉叔,愿女神给与你们指引……”修女米娅抱手于胸前,带着些悲伤,如此祈愿道。
小镇之中的镇民都陷入了沉默,似乎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
一步错,则步步错!
黑暗的深渊无时无刻不在用着甜蜜的话语,诱惑着人们坠入其中。被打开的黑暗阀门,关上总是显得那般困难。
对于沙戈而言,他已经深坠黑暗,无法自拔。
不被理解的父爱,总伴随着无法调节的矛盾。看似漠不关心,又有谁知道男子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呢?一顿顿的打骂,真的仅仅只是男子酒后失德的表现么?
不,那只是他身为人父给予自己儿子的次次教育。虽然打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心里滴血的又何尝不是他自己?
但是,纵使矛盾不断的深化,男子却从未考虑过是否需要改变一下教育策略的问题。
而这……或许就是悲剧的开端吧!
当安置好驴车,并且将沙戈搬运回家中的时候,维拉便已经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自己的儿子。
莱卡对于维拉以及他过世的妻子而言是救命恩人,然而自己的儿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这极大的触碰了他内心的底线,让他怒火无法控制的喷涌。
维拉拿起来一盆清水,狠狠泼向那靠于椅子之上的儿子的脸。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沙戈猛然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待他看清是泼水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后,青年不由抹了把脸上的水,怒骂道:“你有病吧!”
维拉一言不发,将手中的脸盆放在了桌子上,随后拿起了靠在墙角的木棍,对着自己的儿子就是一记猛击。
青年下意识举起双手防御,木棍击打在其手臂之上,瞬间红肿出一块。
“啊啊啊!好疼!!你TM的又打我!”
青年发出了极致的怒吼,那声音似乎都要响彻整个小镇。四周的镇民都知道,沙戈又被他父亲打了。一如既往,他们也未曾在意。
一下接着一下,就连棍子上都已然沾上了鲜血,但是维拉竟然丝毫没有停手的意图。
沙戈蜷缩于地板之上,他的话语早已从咒骂装变为求饶。
不知过了多久,在沙戈哭喊的声音已然沙哑,如若烂泥的时候,维拉总算停下了殴打的行为。
或许,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再这般打下去,估计会将自己的儿子活生生打死。
维拉将手中的沾血木棍一扔,冷冷道:“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敢去做那些蠢事,我就活活打死你!”
话毕,他转身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就在背过身去的那一刹那,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从维拉后腰处传来,一丝血液从他的嘴角溢出,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回头看去。
“你……”
这个苍老的中年男子刚吐出一个字,又是一股刺骨的疼痛传来,他再无力说出任何话语。他栽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逐渐从他身上溢出,在地板上扩散开去。
双目充血、一身青红伤痕交错的沙戈双手握着菜刀,一遍又一遍的刺入倒于血泊中的父亲身上,
他疯狂的喊着:“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良久,沙戈方才停下扎刺的动作,双眼定定地看着那沾满父亲血液的手,他突然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然后,青年爆发出了更加疯狂的笑声:“哈哈哈哈!死了!死了!都死了!都死吧!哈哈哈哈!!!”
沙戈疯了,那一顿毒打似乎成了压垮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狂笑着,点燃起一根火把,在房间里肆意的挥舞。
火把的火焰点燃了房子各处,烟雾快速的充满了整个房间。
“都死吧!一起死吧!!哈哈哈哈!!!”
最后,沙戈拿着火把点燃了自己,火光之中依然清晰可见他疯狂且扭曲的面容。
一切最终被熊熊大火所吞没…………
……………………………………
夜晚如约而至,预告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终将成为过去。
悠米亚小镇的异常最终在这场有些违和的大雨以及维拉、沙戈父子的惨剧中画上了休止符。
虽然,目睹一切的小镇居民情绪都比较低落。不过,当明日朝阳升起之际,他们将再次回归到往昔平凡生活当中。
日复一日的时光流逝,终将冲淡今日发生的一切。或许会留下点痕迹,那终究淡不可循。
但是,这事对于萝拉和丽莎二女而言却不同。
近日这股怪异的风暴虽然正逐渐走向平息,但是它造成的伤害已然超出了她们心头的底线。
协者公会之中,丽莎结束了向上的汇报工作。待她安置好通讯设备,目光不由的飘向了站于窗台边,愣愣望着废墟的挚友。
萝拉这样已经有段时间了,她晚餐滴水未进,只是这般出神的注视着那化作废墟的房子,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丽莎一声轻叹,轻声走到了好友的身旁,将手环在了其纤细的腰上,将自己的娇躯与其紧密相依。
淡淡的温暖这才让萝拉回过神来,她扭头冲着丽莎一笑,轻声却又坚定地说道:“丽莎,我打算追上小艾他们。”
“好!”丽莎温柔的应道,简短而有力。
萝拉抬起手,捋了捋自己闺蜜稍显凌乱的发梢,笑着说道:“你不打算问我原因么?”
“我知道的!”丽莎俏皮的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我可是十分懂你的!”
“唔……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萝拉故作嫌弃道。
“你怎么把人家形容的这么恶心!”丽莎鼓起脸庞,不满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好闺蜜。
随后,两人不由相视一笑。她俩无需言语,心意相通。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和搭档。
“我总觉得有股看不到阴影正在向着小艾他们逼近。”萝拉将自己的头与丽莎的头靠在一起,轻声说出想要去追赶艾莉缇亚一行的理由,“我觉得这次镇子上的怪异只是开始,远还没到结束的时候,所以我得跟着他们。这样不仅能够安心些,还能揪出那个幕后黑手。我一定要在他脸上狠狠来一拳!不,两拳!”
“我这边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很遗憾无法和你同行。”丽莎捏了捏好友的粉嫩脸庞,“那就拜托萝拉大人将我的一份也捎上啦~”
萝拉拍了拍胸脯,龇牙笑道:“没问题!”
“咕噜~~~”一声肚子的悲鸣不合时宜的响起,萝拉还没展现一会的豪气瞬间破功,红云爬上了她的脸庞。
“哈哈哈哈!”丽莎破声大笑起来。
“不准笑!不准笑!”萝拉恼怒道,作势要打。
丽莎慌忙收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戏谑道:“那么……尊贵的B级协者大人,去抚慰一下您不断发出抗议的肚子吧~”
“哼!”萝拉一声傲娇十足的哼了一声,转身便向公会大门走去。
丽莎掩嘴一笑,追上了好友的步伐。
二人决定前往小镇的酒馆去美餐一顿,以做饯别。
…………………………
在协者公会二女愉快进食的同一时间,小镇的曙光教会大厅中,修女米娅和神父切斯曼?菲克此刻正进行着日常的晚间祷告。
不过往日熟练的祷告却让今日的米娅有些感到头疼,因为她今日竟然念错了好几处,好在神父并没有责备她,只是默默的祷告着。
米娅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的心有些难以平静。
一个半小时的祷告时间终于逝去,米娅不由松了一口。
“修女米娅,你今天的心很不平静。”神父切斯曼站起身,如此说道。
“确实如此,切斯曼神父。”米娅也站起了身,点头应道。
切斯曼笑了笑,坐到了椅子上。翻开了手中的圣典,一边阅读一边淡淡问道:“可是因为近来发生的事情?”
“是的!”米娅秀眉微微皱起,道,“我有一个疑惑,想要向切斯曼神父咨询。”
切斯曼慢条斯理的翻阅着圣典,并没有出声。
米娅似乎也并未打算等待对方的应允,自顾自的说道:“我困惑于村镇民反常的态度以及沙戈过激的行为?而且这场大雨似乎在刻意掩盖着什么。”
“你可是认为最近发生的事情是有人可以再背后推动的?”切斯曼笑道,“关于你前两个疑惑,我想反问你,你觉得人是什么?”
修女沉吟了片刻,如此说道:“人终属于趋利避害的生物,永远只以与自身的利益为出发点。他们做不到平等、大爱,以公平看待世间一切。所以,人生而怀罪,易被愚弄和煽动。这也是历代王权能得以维持,历代反抗军能得以成功的根本。因为,人无法生而爱人。”
“嗯,不错。”切斯曼点了点头,眼神中有几分赞同的神色,“这也是为何女神的荣光能遍洒大地的原因之一。因为,他们需要信仰,他们需要救赎自己心灵的工具。”
“但是……”米娅话刚吐半句,便被打断了。
“你先不要急着反驳。”切斯曼的语气越发平淡了,“我知道,女神创造了奥萝菈,给予人类祝福和智慧。因此,人们才信仰女神。但是,那只是对于大多数平民百姓而言。这世间终究存在着能可以趋势人们为恶的诱惑,那并非来自于魔鬼,而是欲望。”
“所以,您想说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是源于这个欲望的原因吗?”米娅带着几分疑惑道。
“并不尽然,而是有人将人心底的欲望放大了。”切斯曼解释道,“人之所谓称之为人,是人克服了自身的兽性,以理性约束自己。但是,凡事都有界限。如果有人刻意使人的理性变弱,无限放大心头的欲望。那么,人将会被欲望支配。”
“那么镇民和沙戈赶走小艾等人的行为能满足他们内心什么的欲望呢?”米娅再次询问道。
“正如你所说的,人终究趋利避害,以自我为出发点。驱赶走可能存在的威胁,则能让他们感到安心。这便是镇民心中的欲望。”切斯曼耐心解释说道,“那么对于沙戈而言,他最大的欲望便是看到艾莉缇亚他们遭人唾弃,受人指责。”
“我明白了。”米娅恍然大悟道,“所以,无论是小艾他们被赶出镇子也好,还是沙戈一家的悲剧也好,都是起因于有人放大了他们心中的欲望对么?”
切斯曼点了点头,淡淡道:“沙戈内心的黑暗太过强烈,所以最终导致了悲剧的产生。”
“确实如此,但是我认为那幕后引发一切的人才是这一系列事件中最大的恶。”米娅望着神父,美丽的眼眸有力而明亮,她如此断言道,“所以,我相信终将有一天他将受到女神的惩罚。”
“或许吧!”切斯曼淡然一笑,神情中似乎有几许嘲笑的意味。
神父合上了圣典,他一边起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边说道:“夜深了,修女米娅去休息吧!”
“晚安,切斯曼神父!”米娅笑着说道。
“晚安!”切斯曼神父平淡的声音传来,随后其房门轻声关上。
教会的祈祷大厅中仅剩下修女米娅一人,她一头灿烂的金发在那穿透玻璃闯入室内的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莹莹光点。
修女并没有急着去安睡,她出神的注视着悬挂于墙壁之上的女神像,蔚蓝的眼眸中明暗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