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幻境中的夜色比之真实更显柔美,皓月当空,群星璀璨,在依稀中,巍峨的沧澜山飘渺在云雾之间,如梦似幻,一条蜿蜒的银河从梦幻般的群山中泻下,将这死一般沉寂的浓浓夜色搅碎了,扑面而来,奔腾的汨水直到地势低平的地方,水流才渐渐平息下来,缓缓的流淌着。
故老相传,血狐族的先祖本是中土灵脉青丘山上的一只火狐,食鲜果,饮甘泉,逍遥山野之间,狐本就就极具灵性,这火狐在这灵脉之地待的久了,却也渐渐沾染了些许灵气,便自行修炼起来,不觉数十 载已能幻作人形,故而便时常前往山下的市镇游玩,通了人言,一来二往,与那本就不大的镇子中人混的熟稔了,便谎称自己居于青丘山之中,父母早亡。
众人信以为真,皆可怜其一个弱女子,孤苦无依,便将她留在镇中居住,是时,恰逢剑仙广成子门徒顾长卿到此云游,点破了血狐的来历,将她追赶至青丘山之巅,正要斩妖除魔之际,却被追踪而来的乡民们所阻,皆道她虽是个狐妖,却并未做伤天害理之事,反而在镇中时时襄助他人,断不可滥杀无辜。顾长卿思量再三,终是没有下手,并许下诺言,他在这镇中待一年,若是火狐真如镇民所言,克己助人,便不再追究。
其实感情这种东西很古怪,总是在不经意间拂过心悸。顾长卿与血狐相处久了,竟然有了感情,人与妖的逆恋,这在整个修仙界,乃至大荒都是无法容忍的事,剑仙广成子迫于压力,不得不忍痛将爱徒逐出师门。顾长卿不愿再受人白眼,索性跟随火狐搬到了青丘山上,这才有了血狐一族。后来直到顾长卿去世时,仍对此时耿耿于怀,郁郁而终。
从此血狐族便立下了绝不与外族通婚的族规,千百年来,从未有变。如今,水倩兮与云逸却在重蹈当年顾长卿的覆辙。两颗同样拥有血狐之心的人纠缠在一起,天下间还有什么力量能将他们二人分开?
当星月的银晖洒满大地时,云逸和水倩兮依偎着坐在河边,默默的看着潺潺江水,谁也没有再说话。
水倩兮两颊的潮红已渐渐退去,脸色又恢复了青丘人特有的苍白。多少年来,她都渴望着有这么一天,两人能够相依相坐,谁知道这一天来临时,水倩兮却有种莫名的空虚感。她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烟铭姑娘,你以前就认识么?”
云逸骤听到烟铭的名字,心头一紧,抬头看了眼远处依稀的沧澜山,不禁暗暗寻思,她现在回来了么?可惜自己被困在这须弥幻境中,若是无人搭救,怕是再也不能出去了。想到此节,云逸不禁有些黯然,难道此生真的再也不能见到烟铭了么?直到此刻,云逸才深刻体会到,自己心中一直还牵挂着她。
“我其实也并不知道我们是否曾经相识,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她,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云逸从来没有打算欺骗水倩兮,此刻被她问起,也也并不隐诲,如实答道。
水倩兮的眼神迷离起来,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柔若无声,云逸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并未留意。“云郎,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是原本认得她的。”水倩兮内心纠缠不已,对于云逸,她实在不愿意多做隐瞒,“你可知道,当年我在暮云山庄外救回你时,你曾在半昏迷中,反复提起一个人的名字。”
“什么?”云逸吃了一惊,他的身躯明显震动了一下,声音已有些干涩,“难道是烟铭?”烟铭在他心中总有抹不去的痕迹,听水倩兮如此说来,云逸不禁想起她来。
哪知水倩兮摇了摇头,“不是,你说的含糊不清,但却绝没有“烟”或“铭”这样的字眼。”
不是烟铭?云逸一阵迷茫,父亲的名讳他是断然不会直呼其名的,可究竟还会有谁呢,云逸几乎要绞尽脑汁,却依然一无所获。不由的重重的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自那日被青丘长老以秘术换心救活,我已有太多幼时的往事记不起来了......”
“云郎,你不要这样,”水倩兮一双柔夷仅仅握住云逸用力拍打着脑袋,“长老说你只是真元耗尽,以致走火入魔,迷了心智,这些往事,你终究会记起来的。”
云逸动容的站起身来,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耀,忽的紧紧将水倩兮揽进怀中,柔声道“阿倩,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了,变得行为有些怪异,我是不是真的入了魔道,就像刚才,我......”
尚未再说,水倩兮已用手捂住了云逸的唇,含情脉脉的看了云逸一眼,娇羞的低下了头,白皙的俏脸闪过一丝红晕,“我早已把身子给了你,你莫要再多说,不管你是邪魔也好,君子也罢,只要你心中有我,便足矣。”
“你......都知晓了......”云逸觉得一阵眩晕,他正在犹豫是否将自己被预言为三垣袭月邪魔的事情告知水倩兮,哪知他早已知晓。
“是浱于子师叔告诉我的,还千万叮嘱我莫要跟你提起,可不曾想你却已经知道。”
“阿倩,其实......”云逸欲言又止。水倩兮睁着美目紧紧看着云逸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让人忍不住怜惜。“我觉得我真的要走火入魔了......”云逸眼中的精芒暗了下去,脸色竟然变得阴暗起来,他用诡异的腔调说道“我最近渐渐无法克制自己......我想杀人,我想......”说这话,他的胸膛紧紧贴住了水倩兮柔软的娇躯,欲火腾地燃烧起来,竟有些意乱情迷。
水倩兮吓得面容失色,一把推开云逸,娇叱一声“云郎......”云逸被这一声暗含真元的断喝惊的神识顿清,忙退后数步。
“阿倩.....我......已经渐渐无法克制自己了......”云逸忽的跪了下来,踏前一步,抓住水倩兮的衣裙,痛哭失声,“阿倩,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再杀人了,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当我听到那阵笛音,我便更不能自已。难道,我真要成为万恶不赦的邪魔了吗?”他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每一掌都用尽全力,似乎要将自己浑身的邪恶之气都尽皆宣泄出来,只有在至亲水倩兮的面前,云逸才会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之前在他身上所发生的种种,已使他脆弱的心灵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被人迷惑,我也看到有人在东海故意要嫁祸于你......我明白你的冤屈。”水倩兮怜惜的抚摸着云逸如墨的秀发,肝肠寸断。男儿有泪不轻弹,云逸是个坚毅的人,如今却如孩子般放声痛哭,足见他内心的痛哭 。
“云郎......你莫要丧气,我带你回青丘山,找知迷长老,他是我青丘人的大祭司,定是有办法的......”水倩兮也跪了下来,将云逸揽进怀里,喃喃的安慰着。她的心中雪亮,事到如今,两人已是穷途末路,是否能步出这须弥幻境尚是五五之数,何谈替云逸解除心魔,洗清冤屈。
水倩兮幽幽的叹息着,望向静谧的汨水,月光下,碧绿的水上荡漾着一轮皓月,银亮如圆盘。忽的一阵疾风将这水中月吹风,几朵娇艳无比的桃花从空中坠落,点缀在河面之上,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