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鲛人的船形制与人类的船只截然不同,没有朝廷的入关令,不敢轻易进入内河,便在离新丰城最近的僻静处靠了岸。
今日正值中秋佳节,夜虽然已经深了,远处内河道里却依然舟楫交错,俱是出海游玩赏月归去的达官贵人。云逸寻了一只海边打鱼的快船,多给了些散碎银子,这才在午夜宵禁前回到新丰城中。
街上的人大多都已尽兴而归,浓浓的烟火味裹着甜腻的胭脂香弥漫街巷,原本繁华的街道却只剩下零零散散、行色匆匆的路人。云逸转了数个街角,这才终于寻了一间正要打烊的客栈,哪知今日入城观看烟花灯会的人太多,客房早已爆满,连柴房都睡满了人,云逸好说歹说,眼看宵禁在即,掌柜无奈,这才允了他睡在客栈楼下酒铺地上,银子却是照着客房的价位收了。
另一头的水倩兮与姬纯钧逃出东镇抚司,便混在街上人潮中兜兜转转数个来回,确认摆脱了精卫军尾巴,这才在午夜前溜回了客栈二楼各自房间。
水倩兮本就是个极爱洁之人,今日夜闯镇抚司衙门,惊出一身香汗,黏糊糊的极是难受,便想出了二楼的屋子要水洗漱。刚行到房门口,突然听到楼下掌柜似是在门外与人言语,那声音又分外熟悉,水倩兮听的真切,芳心一动,忙探身向楼下看去。
恰好看到云逸正被掌柜领进门,娇呼一声,翻身跃下楼梯,也不顾云逸一身的海腥味,近身一把将云逸两只手拉住,欢天喜地道:“云郎,果然是你!”
云逸乍见水倩兮,也是惊喜交加,不曾想竟会如此的巧合。掌柜见两人关系甚是亲密,又生的郎才女貌,极是般配,以为是丈夫寻妻而来,忙嚷嚷道:“老爷夫人便是住一间房,那收了的银子也是不退的。”
水倩兮俏脸一红,不由得低眉垂目,想起在南疆林中两人温存旖旎的情景,娇羞的看了眼云逸,轻笑对掌柜叱道:“放心,银子一分也不会少你的。还不快准备些糕点吃食,再烧些水洗漱。”说着拉起云逸向楼上走去。
见省了床铺,还白白落了许多银子,掌柜心中欢喜,忙向一旁傻站的伙计招呼道:“还不快准备些糕点酒菜,送到楼上去。”一抬头,看姬纯钧正站在楼上向下望来,忙又招呼道:“给老爷的大舅哥也送些糕点热水。”
姬承影被怒鲛人擒获的事,云逸知道以姬纯钧的性子,定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她出来。怒鲛人水战无双,便是东镇抚司的数万精卫军,也绝不可能抢人出来,更遑论已是今非昔比,人才凋零的天人阁。
姬纯钧与云逸四目相对,见云逸有意避让,以为是自己与水倩兮同行让云逸心生嫌隙,等三人进了水倩兮的房间,压低声音解释道:“顾兄在雪崩时被王青山与司徒景所擒,被精卫军压到了东镇抚司衙门,我与水姑娘这才一路以兄妹想称,来到这新丰城......”
东镇抚司抓了青丘之主顾采风,却放过了青丘众族人,云逸暗想,王青山行事让人难以捉摸。
又见姬纯均特意提到兄妹相称,云逸知他误会了,但也不知如何解释,尚有十日的时间,若能寻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自然更好,若实在无奈,便只能先想办法从姬纯钧身上取到噬日天魔大法残卷。想到此,打断道:“你们在这新丰城中可探出囚禁顾兄的牢房所在?”
姬纯钧忙将今夜探查东镇抚司听到的情形说与云逸。
云逸听到这靖妖图原来竟然还有这般神奇的功效,自然想起那夜在靖妖图中所见,心中更是惶恐,忽然想起烟铭、玉无瑕、公孙羽三人尚在九曲连环坞,他们此刻定然以为自己仍身陷怒鲛人方城,一拍脑袋,呼道:“烟铭几人还在九曲连环坞,我得去知会他们一声。”
又听到是烟铭,水倩兮俏脸一沉,云逸与烟铭这种道不清说不明的暧昧关系,水倩兮虽是不说,但已将她作为最大的威胁,纵然水倩兮心思纯良,也难免生出几分敌意。
云逸与水倩兮处的时日久了,早已将她认定为自己的妻子,见水倩兮眉宇不悦,忙将自己从不周山到九曲连环坞,再到被怒鲛人擒去一一向两人说明,水倩兮听的心惊肉跳,想不到云逸几人竟有如此遭遇,神情这才微微缓和。
姬纯钧身为天人阁大掌柜,识人无数,心思何等缜密,见云逸闪烁其词,对趁怒鲛人不备,逃出孤岛的说辞自然有几分不信,暗忖以怒鲛人之守备,对于云逸这般重犯,必防备森严,怎会如此不济。但他始终相信云逸,即使有所隐瞒,云逸也必然有自己的苦衷。
这才道:“此时已过子时,外面宵禁巡城又严,不如我们明早出城去九曲连环坞寻他们。”
云逸也知姬纯钧说的并无道理,正欲再问,此时伙计敲门送来糕点吃食,云逸饿了两日,早已是前胸贴后背,不等两人招呼,便率先狼吞虎咽起来,顷刻便已吃了几块团圆饼,喝了口温茶,这才缓过劲来,擦了擦嘴,望着姬纯钧早已恢复如常的左臂,若有所思道:“纯钧,你我是兄弟,我问你件事,你莫要欺瞒我。”
“你说!”
“你修炼的噬日天魔大法残卷究竟从何而来,是否真的是血魔传世的功法?”
见云逸神情变得凝重,姬纯钧心神一震,沉吟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迟早要问,我本答应了那个人绝不说与外人,可你们两人在我心中亲如兄妹,更何况这件事我也觉得有些奇怪。”
云逸与水倩兮不约而同的咦了一声,诧异道:“怎地奇怪?”
姬纯钧清澈的眸子望向水倩兮,沉声道:“这本残卷乃是一名血狐人给我的。”
“血狐人?是谁?”云逸吃了一惊,心剑术的灵敏感知,让他隐隐觉得分外不安。
“血狐族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