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河水娟娟而流,偶尔的清波碧浪荡起粼粼水光,好似闪动的明眸,凝视着两岸的秋野山色。
云逸两人闭气潜入水底缓缓行走,鱼虾穿梭,水草摇曳,原本闷热躁动的心境在这沉寂的水底变得格外澄明。
公孙羽泡入水中,周身清爽,心情自然大好,看到身旁游过的小鱼虾,伸手便胡乱抓去。那水中的小鱼长得呆头呆脑,身子却是分外灵动,见公孙羽大手抓来,怵然一个摆尾,从他指缝间分针引线般游过。公孙羽试了多次,那些鱼不是从腋下穿过,便是从裆下溜走,折腾半天也未见他抓的一条。
云逸看的心中发笑,本想嘲笑他几句,奈何身在水中,口不能言。心念一动,玩心大起,在水中伸出一根手指,在公孙羽面前摇头晃动,继而指了指自己,又竖了个大拇指。
公孙羽知他在嘲笑自己,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你行你上的神情。
云逸戏谑一笑,偷偷将心剑术展开,锁定身旁的几只鱼虾,一伸手,便已抓了一条小鱼在手心,亮在公孙羽面前。
公孙羽脸上显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又连忙试了几次,依然一无所获,心中懊恼。忽的明白过来,也暗自运转真元,将附近的几条小鱼困在周身,伸手连抓两条,大是得意。
云逸知他也在作弊,摇了摇头。忽的心中警兆乍现,连忙一把按住公孙羽的脑袋,伏身水底,公孙羽被他恨恨按在河床底,吃了一嘴巴泥,刚想发火,骤然感到一阵巨大的水流涌动。
忙转头向上看去,随着一群慌乱的鱼群穿梭而过,眼前现出一艘尖底的大船。这河道本就不甚深,大船吃水极深,船底离两人的脸已不足一丈。那船头与船尾处竟然箍了一圈铁甲,坚不可摧,这哪里是河道里寻常可见的商船,分明是一艘战舰。
未等那船驶过,公孙羽骤然冲出,伸手攀住船底的大橹,另一只手拖着云逸出了水面,也不等云逸,腾身攀着船尾上了船,这才附身招呼。云逸本无心多事,此刻见公孙羽已然上船,也不能丢下他,只得也提了口气,爬进船尾。
两人伏身船尾的一处货箱后,向前偷瞧,这船极是巨大,足有近十丈长,扬起巨帆正在乘风而行。船甲板密密麻麻堆满了货箱,船中央建有三层的小楼,船楼上站着统一身着赤黑相间的轻甲的水手,佩刀悬弓,五步一岗,守备森严。
公孙羽没想到这船上竟然有如此众多的甲士,心中慌乱,“这是艘什么船,怎地这么多守卫。”
云逸指了指船上的桅杆,公孙羽这才看清,那高大的主桅杆上飘着一面巨大的赤黑镶边大旗,旗上书有一个硕大的萧字。
“九曲连环坞萧家?”公孙羽吃了一惊,“本想搭个顺风船去新丰城,没想到我们竟然上了贼祖宗的船!”
东海地界,有两条主要的河流,名唤潇水、湘江,人常合称潇湘。潇湘的支脉遍布东海各州县,将一片片的湖泊串通,奔腾而下,汇入东海。新丰城西约七十里处,有一条湘江九曲十八弯的小支流,河道曲折冲击地表,形成了一大片浅水湖。湖塘中芦苇丛生,浮萍密布,难辨水深水浅,容纳不了大船出入。湖中建有一座连环十余里的水寨,乃是东海名门萧家的根据地所在。
萧家本是东海一带的武学世家,先祖萧景元更是名动天下的炼神修气大家,所著《景元传道集》至今仍是各大仙门修炼的法门。可惜鼎盛一时的萧家传到第四代便已家道中落,萧家后代更是为了生计,在东海沿岸码头做起苦力。
及至大新武帝时萧家第六代家主萧承业掌家,萧家趁武帝征伐天下无心料理东海之机,收编了各码头苦工帮派,强势插手漕运,大捞一笔,继而便在湖塘中营造坚不可摧的水寨,名唤“九曲连环坞”,作为周边码头船工帮手的集聚地。每日里数万的船工帮手从此地出发,发往东海沿岸各地码头,极盛时湖面上舟楫相连,帆影接天,朝出夜归,浩浩荡荡。
东海一带,水匪江盗本来极多,萧家为自保,又在九曲连环坞选拔身形健硕,好习武的精壮男儿,每日操练,组建了自己的武装。这些人平日里驻守在九曲连环坞水寨,每每有大船出海或是内河航运,便以五十人为一队,随船而行。因这些人皆身披赤黑相间的轻甲,头系朱色发带,侍立船头,衣带飞扬,若翱翔于江海的翅鸟,人们便称之为“赤羽”。
萧家本就是武学世家,对赤羽的训练选拔又极为严格,久而久之赤羽的名头便已响彻东海,水匪江盗闻之色变,便是把持东海内陆航运的怒鲛商人行走内河,也常雇佣九曲连环坞的赤羽随行护卫。
随着怒鲛族与地方官员涉足官营的盐、铁、生丝买卖,萧家正经买卖收益越来越薄,又养着几万人要吃饭,迫于形势,也逐渐背地里干起走私买卖。
按大新朝律例,武装走私官营买卖,若是被坐实,便是抄家灭族的罪状。萧家毕竟是名门出身,为后世着想,自然也不会同其他水匪一样,大张旗鼓的走私,只是每每在正当生意中夹带一些违禁的货物。
九曲连环坞的势力在东海也不是轻易可以得罪的,朝廷官员收了贿赂,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河道中的登船临检也是做做样子,十余年来,也相安无事。
云逸与公孙羽今日遇到的这艘战舰般的巨船正是九曲连环坞的商船。大新朝重农抑商,东海之外的寻常百姓历来对经商走私的买卖多是嗤之以鼻。公孙羽自然也不例外,在他看来,这东海船运的商队帮会,便没有一个好人家。
云逸听到公孙羽开口,忙掩住他口鼻,小心翼翼道:“这船楼中,有修为极为厉害的高人坐镇,莫要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