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水倩兮远去,公孙羽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神情凝重起来,变了个人似的,搓着手神秘兮兮道“书呆子,有件怪事!”
这公孙羽变脸如此之快,云逸略略吃惊,心中却暗暗好笑,再看时,只见公孙羽的声音变得嘶哑起来,眉头微微震颤着,极是有些怪异。这一路而来,云逸从未见过公孙羽有过如此神情,心念略动,敏锐的灵觉捕捉到了公孙羽内心的丝丝恐惧,不禁诧异道,“怎么了?”
“你难道没有察觉,这诺大的宅子里毫无一点生机?”公孙羽深吸了一口气,向四周望了望,低低道。
一向嬉笑怒骂的公孙羽从未有过如此谨慎的情形,云逸回想起适才魏学士与张才欲言又止的奇怪模样,心中也觉略略不妥,不敢大意,忙应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你看看,这时节本应是夏花如簇,可这院子里却偏偏净是些衰草枯叶,方圆约有半里全是这般要死不活的样子,可奇就奇在,我刚才四下里偷偷查看,却发现这院子后面有座小山,山后有一片密林,青翠茂密,枝叶高耸,与四周的景象反差极大,你说奇怪不奇怪。”
云逸大吃一惊,忙随公孙羽转到后院,果见一处幽深的密林,极是繁盛,林中树木青翠欲滴,花草如锦,间或有飞鸟虫鸣,却是一幅生机盈盈之景。而这林外却是枯枝腐叶,残垣断壁,与这林子放在一处,说不出的诡异。
“这林子如此的浓密,定是有些什么奇特之处,我们进去看看如何?”云逸心中赞叹公孙羽果然是走江湖的,处处留心。猛然间灵觉捕捉到这林中隐隐有奇怪的声起,细不可闻,心念微动,仗剑在手,不等公孙羽答话,几个起落,便已入了林中。
“这书呆子平日里行事畏手畏脚,今日怎地这么冲动。”眼见云逸贸然入林,公孙羽叹了口气,嘴角撇过一丝无奈的苦笑,壮着胆也纵身向林中跃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林峰掠过,如飞鸟般迅捷轻灵。怵然,前行的云逸猛的收住了身形,飘落下身来,呆呆的怔在了当场。
茂密的枝叶遮挡了视野,枝叶摇曳,公孙羽猝不及防,看清时,已来不及收住去势,急急从空中斜下滑了出去,“趴”的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心中恼怒,跳起来便骂,“你这书呆子,进来的时候像烧了屁股的急猴子,现在又呆若木鸡一般,你这是要死么?”
语声未落,公孙羽一抬头,眼前尽是些高耸的石碑,约莫一丈高低,绵延足有数里之遥。 “我的妈呀!这是谁家死了这么多人!” 惊得公孙羽跳起老高,这才明白云逸为何突然收住脚步。这些石碑像是有些年月了,大多已有些斑驳,石碑间半人高的杂草棘生,凌乱不堪,想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但见云逸分开杂草,来到一座碑前,揩去灰土,俯身细细察看,又绕着石碑一圈,口中喃喃道,“奇怪,这石头的外形看似像是块碑,可为何不是书上所说的上蛟螭,下赑屃的形制?”
公孙羽见云逸对这些破碑如此着心,心中发毛,吸了口凉气强装镇定道,“书呆子,像上蛟螭,下赑屃的形制是富贵人家才修得起的,寻常百姓怎会有这样的阔气,何况还要修这么多,我看这家人也不容易,死了这么多人,光是挖这么多坑恐怕也要好几年。”
云逸依然没有抬头,沉声道,“这石碑年代太久,看不清写了些什么,只留下蜿蜒的风侵水蚀痕迹,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碑文上刻的应是些符篆一类的东西,且立碑之人绝非寻常。”
说着话,又把旁边的几座石碑也一一察看了,这才徐徐道,“这片偌大碑林的石碑竟然俱是汉白玉所制!”
“汉白玉?”公孙羽失声叫了出来,这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怕是最少也有数万座,若是能将这些石碑搬出去当成美玉卖了,到时他公孙羽便是富可敌国了,想到这,心中大喜,跳着去查看石碑,早将害怕抛之脑外。
“若是如此多的石碑都是汉白玉的,立碑之人该是如何的大人物。整个大荒,怕是除了当今大新朝的国君再也没有这样的财力。可是朝廷怎会在这偏僻之地修建如此多的石碑,难道是要修皇陵吗?这石碑下究竟是什么?”云逸并未留意公孙羽,心中寻思着,缓缓向碑林深处走去。
公孙羽见云逸闷着头向深处走去,忙制止道,“哎,书呆子,你去哪里?这是个埋死人的不祥之地,这碑林又像极了阵法,大是凶险,我们就在林口挖它几百座出去卖钱吧,不要进去了啊。”
喊了几声,云逸却似是未曾听见一般,依然一步一步向林中行去。公孙羽心中暗骂,“你这呆子,要死你自己去吧,本公子才没有那么傻,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面跳。”转身不再理会云逸,继续查看石碑。
此时四周无人,公孙羽瞅准时机,撩起衣袍,,若无其事的自顾自抱住一块大石碑,运真元用力摇晃,想要将它放倒,然后再运出林外。哪知使出吃奶的气力摇晃了数十下,那石碑纹丝不动,竟似生在土中一般。
折腾了足有盏茶功夫,不禁未能将石碑扳倒,反而气喘吁吁的出了一身臭汗,勃然大怒,跳起来指着石碑骂道,“奶奶个熊的,人都死了,立个破碑还这样牢靠,想必你活着的时候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活该躺在这荒山野林没人祭奠.....”
公孙羽骂了一阵,怒气渐消,后悔自己出来时忘了带百宝囊,否则随便找件法器便可将这石碑丛土中挖出,想到这,对着石碑又嘿嘿笑道,“老儿,你别得意,待本公子上完茅房再来收拾你。”说着话,转身便走,准备回去取了宝贝再来。
刚走几步,忽的林中阴风阵阵,寒气逼人,天色似乎也骤然暗了下来,公孙羽本就心中有几分惧怕,此时更是怕得紧了,将身上的衣服裹了裹,蜷缩着便要迈步。
骤然,一个阴冷声音在耳边忽道,“既来了,则安之,公子哪里去?”
这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公孙羽心中响起,惊闻此声,公孙羽吓出一身冷汗,顿觉双脚似有千斤之重,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纳头便拜,战战兢兢道,“小子初来此地,不知礼节,还望鬼大爷.......额,大仙饶命啊!”
“小子,你刚才说要挖谁的石碑?”阴冷声音的再起。
公孙羽头上冷汗直冒,心中暗骂白日见鬼晦气,口中却道,“大仙想是听错了,小人说的是您这块碑年久失修,我准备回去拿些铁锨锄头给您修修,再准备些香烛纸钱来碑前祭奠祭奠.......孝敬您老人家。”
“好小子,既是你如此有心,那是我错怪你了,你起来去吧,早去早回。”
“哎,好,你老等着,我去去就回,”公孙羽大喜,跳起来便要跑路。
”且慢,你这一去,若是有个三五日不回,我上何处寻你去,你需留些质子才好,这样吧,你先留个三四百两的黄金再去吧!”
“三四百两?”公孙羽差点失声叫出,心中暗骂,这鬼儿子比自己还心黑。回想这一路北上,和几个穷鬼赶路,自己却硬装阔气,每日好酒好菜,宝马香车,花钱如流水,此时莫说三四百两,就是三四文钱他也没有。
心中虽恨恨然,口中却依然假装豪气,“不瞒大仙,平日里,莫说三四百两,便是千两黄金也是有的,奈何今日......唉!大仙看我浑身上下连个口袋也没有如何能带了这许多银子。”说着话,装模作样的将全身翻了个遍,摊手道。
“即是如此,”那阴冷声音也顺势无奈道,“我便只好收了你的三魂做质,留你七魄让你去操办,若是合我心意,到时自然再将三魄还你。”
“啊!”公孙羽暗骂这老鬼比自己还狡猾,明明是暗算自己,虽有些恼火,但此时事关自己的小命,不得不从长计议,忙叩首道,“我听说人有天、地、人三魂,若少了一魂便不知混沌,没了意识,与死人一样了,还求上仙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小命吧,我对天发誓,定会回来给您操办。”
“也罢,那便收了你天冲、灵慧、气、力、中枢、精、英七魄,你再去吧!”
那阴冷声音说完,公孙羽只觉耳旁风起,似是便要动手。急忙又道,“上仙手下留情,我常听人说,这七魄主管人的喜、怒、哀、惧、爱、恶、欲 ,小人给上仙操办祭奠之物,若少了这几般东西,怕是办造的东西不合上仙心意,那便罪孽深重了。”
阴冷的声音闻言一怒,寒气更甚,嗔怒道,“好滑头的小子!油腔滑调,这也取不得,那也取不得,你待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