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青枝一大早便看见自家公子满脸烦躁的往屋内走，像是一夜未归。
她刚要试探着上前，却瞥见公子万分疲惫的侧脸、充斥着红血丝的眸子……她脚步微顿，停在了原地。
自从关姑娘在淼谷中养病之后，公子发火的次数少了太多。
但不代表公子转性了，真不会对她们生气、真就不喜欢做人皮面具、真就不爱拿尸体做药人了。
只是在关姑娘面前掩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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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大病初愈，平日里对她并没有多关心的笙帝，却不惜花重金大摆宴席，遍请后宫贵人及贵人品阶以上的妃嫔，只为了酬谢那位江湖大夫。
晚宴当日，妃嫔足足坐满了整个大殿，甚至有些拥挤，不得不在外临时设了几排席位。
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沈月笙一身墨色长衫，懒洋洋的靠在金闪闪的龙椅之上。
掩在金色冕旒后的眼媚色尽显，混合着桌案上点着的暖色烛火，荡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柔色。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支着下巴，微微挑着眉，盯住宫殿大门的方向，不动了。
左右两侧的宫妃们或是与旁边的姐妹说着话，或是害羞的望着笙帝，或是对其他妃嫔评头论足……都是小小声的，生怕传到笙帝的耳朵里，使得自己颜面受损。
她们身着五颜六色的服饰，发髻各不相同，只有极少数的两个宫妃不慎撞了款式——其他大多数的，皆是想趁着这个露面的机会凸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黑漆漆的发髻上插着各色各样的簪子、饰品，她们的手腕、脖颈、腰带……全是价值不菲的金银珠宝，琳琅满目，映照着身后栩栩如生的金孔雀屏风，亮得人眼睛也要睁不开了。
一张一张脸望过去，有脸颊圆润、五官可爱，看起来就有福相的；有尖下巴、大眼睛，较为妩媚的；有端庄且自信，傲立群芳的……
她们都是漂亮的女人，都是芳华正茂的年纪。
——皇宫经过三次大型修缮，与原本模样彻底不相同。
华丽多了，金贵多了。偷出一块砖，都能逍遥半辈子。
就有这么奢侈。
当然，要偷东西可以，最好别让人发现。
若是留下了什么不该留的……轻则缺胳膊断腿，重则神智失常、生不如死。
被君主重新制定的律法，不仅约束了万民，也一定程度上缩紧了大臣官员们的裤腰带。
笙帝最厌恶贪污腐朽，抓就抓一整条线，全给你掀了，连个铜板也不丢到你的墓里。
“今日不是给丽妃贺喜么，她怎么没坐到陛下的身边呢？”
冯嫔用帕子点了点唇边，浅笑晏晏、一脸无害的指了指坐在左排第二位的玫红宫装女子。
后宫中谁人不知道，陛下不喜妃嫔凑上去邀宠……她说这话，无非是挖苦看似‘独得圣眷’的丽妃罢了。
眼看着这丽妃娘娘孤零零的坐在位子上，周围的人都不与她讲话，好不可怜。
身旁的胡嫔跟着笑，“那自然是不看重她了！丽妃病恹恹的身子，给她机会她也不中用！别看陛下今日这宴会是打着丽妃的旗号，你瞧瞧，陛下看她一眼了么？”
“胡妹妹这话就说得太直白了吧？让那面色苍白的人儿听了，得哭吐血呢。”
“那可不是——妹妹听闻，那韩大夫是陛下旧友，路过京城，才顺便替丽妃看了看。”胡嫔不知哪儿来的消息，倒是灵通，“韩大夫身边跟着两位绝色女子，陛下宴请韩大夫，说不定就是看上了那美人儿……”
冯嫔脸色曾有一瞬的扭曲。
又来一个妖精？！
冯嫔对此话深信不疑。
按照陛下的秉性，确实是会做出这种事儿的人。
胡嫔：“不过姐姐你也不用担心，那女子即使入了宫，也是没有背景的江湖人士。空有一张皮相，能翻得起什么风浪？依妹妹看哪，不如……”
她话一停。
大殿中的叽叽喳喳也淡了下来。
高座之上从未多看一眼谁的男人，却是慢慢坐直了身子，唇边弧度愈来愈大。
他眼眸紧紧盯住那一脚踏进来的青衣人儿——哪怕她面上蒙了一张面纱，他仿佛也能嗅出她的气息。
关雾星亦步亦趋的跟在韩青岚身后，她身旁并肩而行的是青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三人身上。
特别是关雾星！
如果目光可以凝为实质的话，她已经被一个一个‘眼刀子’捅成筛子啦！
【关雾星：我这该死的美貌，连面纱也遮不住了么！】
她好难过，她为什么要这么美，美到连那些漂亮的小姐姐也目不转睛？
哎，要没有任务，她很愿意牵着几个小姐姐共度余生！
【……得了吧你！这里全是你的情敌，自求多福吧嘿嘿。】
系统难得的有空揶揄她，大概是想着任务快完成了。
或许真如宿主所料，她一摘下面纱，好感度立刻满了。
“……”
饶是青枝，也有些不适应。
但关小姐在，她得照顾关小姐。
出于这样的念头，她不动声色的往前一步，让自己略微挡在关雾星面前——尽管还是会被人看见，但站在人的身后，多少会有一些安全感吧？
韩青岚不躲不避的对上男人的目光，领着二人走到大殿中央。
他不是笙帝的子民，也不是笙帝的大臣，自然不用下跪。
他只拱了下手，态度堪称不敬。
“陛下。”
韩青岚生得俊美，是与笙帝不同的好看。他五官要深邃些，多了种男性的力量美。
身形虽修长，却绝不病弱，而是带着精瘦精瘦的干练。
他一袭青衣，态度冷淡身姿绰约，让好几个宫妃当场红了脸。
“……嗯，”笙帝不满他遮挡住自己看那人，眉心微蹙，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击两下，薄唇轻启，“落座吧。”
韩青岚微微颔首，比笙帝还像是这里的主人。
他侧过身，虚虚扶了关雾星一下——
这一个‘理所应当’的动作，使得笙帝的眸色便逐渐转为暗沉。
美丽又危险的生物向来迷人。
笙帝也不例外。
他越是美色与杀气齐飞、贵气共一色，周围的人越是沉溺于他的容貌之中，许久无法自拔。
哪怕冒着被砍头的风险。
他的眸本该是淡淡的，像是不屑于跟世间的一切为伍，叫它们丁点也沾染不到自己心上。
坐在龙椅之上，俯瞰天下，他并不觉着高处不胜寒——这样掌弄权术、把握所有人之命脉的感觉，这种游离于任何规则之外，唯我独尊的畅快……他过瘾了，仍可以挥挥衣袖，弹指间灰飞烟灭。
只留下一片哀鸿遍野。
“让她坐过来。”
男人发号施令，用那种韩青岚绝不喜欢听的语调。
话音刚落，殿内一片死寂。
谁也不敢再轻易开口，甚至不敢左顾右盼。
她们低垂着眼眸，有禁不住事儿的，早已哆嗦着肩膀，吓得发抖了。
韩青岚三人团停在原地没动弹。
趁着这个时间，系统说昨晚笙帝拉着韩青岚一顿敲打，它一个系统听不出来言外之意，但貌似是威胁。
反正韩青岚的脸色特别不好看，回去发了好一阵火，连做人皮面具也不能让他振奋起来。
关雾星：啊？！他，他还扒人皮的！！
系统：……为什么你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
还有就是——
跟好感度成正比的，是笙帝的崩坏值。
他那后宫里的佳丽……怎么说呢。东拼西凑，能勉勉强强凑出一个完整的关妩来。
比如这个人鼻子像她，那个人眼睛像她，那那个人背影像她，这这个人笑起来像她……以此类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