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幽,山洞里火光与山洞外的月光显得格外明亮。叶霜把鸾凤玉扣收好,站在洞口向山谷中眺望。
此刻的山谷温风和煦,鸟兽鸣和之声顺着幽寂的春风拂渡。山谷林中依稀可见鸟兽之眼,光亮幽暗却又深邃。
叶霜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一个人在深山林子中却也不曾畏惧,可今时今日,她却害怕得连自己的气息都慌乱了起来。她只怕若是有豺狼虎豹过来了,她保护不了苏黎玉。
一直都是他在保护她,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什么都做不到。她恨。
幸得那些柴火可以烧到早晨。只要柴火不灭,他们二人就不会太危险。故此,她不能睡着,她必须要守到天亮。
叶霜拿着一根适手的木枝,防备着四周。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山谷中的幽暗之光渐渐消失,鸟兽鸣叫之音也渐渐消散,天逐渐朦胧透亮起来。
此刻的山谷清雾缭绕,微微有些寒凉,叶霜添了一些柴火之后,便摸索着去不远处的溪流边用宽叶取水。抬头便依稀见到了林中袅袅升起的青烟。
这里莫非有人家?!
叶霜一惊!想到了之前苏黎玉提到过的医王毒王隐居此地,便推断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定是两人之中的一个!
想到此处,叶霜咬了咬牙,拿着宽叶上的水折返了山洞,喂给苏黎玉之后,接着又去外面找了一些木头,撕下了身上几处布料,把这些木头绑成了一个长架子。之后便小心翼翼耗尽气力地把苏黎玉移带了木架之上,此时的柴火已经燃尽,而春日也悄悄地越过了山头。
叶霜拖着木架,一路往方才看见炊烟升起的地方挪动着前行,她已经察觉不到自己的脚伤了。
此刻,山谷中悠扬的箫声响起,刚劲浑厚,似有着疗伤之效。那箫声传来的方向,亦是炊烟升起的地方。想到此处,叶霜更加奋力地拖这木架往前挪动。
忽然,拖着木架的布匹断了开来,叶霜整个人撞到了树木上,幸好自己侧身,并未撞到头,只是这手臂恐怕伤得不轻。可叶霜哪里顾得上这些,扯下衣服上的料子,折回到了木架前捆绑好,见苏黎玉的手垂落了下来,叶霜便重新把苏黎玉绑在了木架上。
可这冰凉的触感是什么?!就算苏黎玉修习的内功心法是阴寒无比,可为何此刻整个人都犹如寒冰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云苍……云苍!”叶霜一手摸着苏黎玉的脉,一手轻轻拍着苏黎玉那惨白没有意思血色的面容,接着俯首把耳朵贴近苏黎玉的胸口……
没有脉象!没有心跳!
他死了?!
怎会如此!方才还好好的,为何突然间……不会的!他说过要陪自己一生一世的!他说过要带她一起去紫城看红梅的!他说过……
不!他没有死!自己的命是系在他身上的,若他死了,为何自己还活着?!他一定没有死!
想透彻了叶霜抹干泪水,便用尽浑身气力,拖着木架往箫声的源头行去。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
很近了!
就在前面了!
穿过繁密的树林之后,浑浑噩噩的叶霜看见了一个偌大的篱笆,篱笆内有许多晒草药的架子,还有几间木屋。而临近的溪流旁,只见一名青丝落肩的男子,穿着银袍,手持竹箫吹着浑厚的音律。
那人莫非就是医王孙锦柏?可是毒王和医王都应是年过花甲的长者,为何……
叶霜顾不得许多,奔到了男子面前,急切问道:“阁下便是医王孙锦柏孙前辈?!”
男子停下了箫声淡淡地回眸,说道:“姑娘,医王在木屋里。”
“多谢公子相告。”叶霜言谢之后,便拖着木架到了篱笆内的木屋外。
吹箫的男子放下手中竹萧,本想过去帮忙,但见到了木架上的苏黎玉后,蹙眉冷哼道:“哼,原来你也有今日。”
此刻的叶霜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木屋内的医王身上,未曾听到那名男子的喃喃自语。
“孙前辈!求前辈救救他!”叶霜敲着屋门,一遍遍央求着,直至孙锦柏伸着懒腰开了屋门。
孙锦柏伸展四肢之后,定眼看了看叶霜,忽而睁大了双眼,拉着叶霜细细打量起来。
像!像极了!
“孙前辈?”
“姑娘,白涟漪你是什么人?”
听此一问,叶霜也同样惊道:“前辈识得我娘?”
“原来你是她女儿……伤得不轻……”
“前辈,我的伤不要紧,求您救救他!”叶霜说着便跪了下来。
孙锦柏扶起叶霜,望了望木架上的男子,随即说道:“放心吧,他还没死。”
“多谢前辈。”闻言,叶霜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见状,孙锦柏扶住叶霜,对着门口的男子道:“把她抱到隔壁。”
“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把那个躺木架上的人给我搬到木床上。”
“我跟他有仇。”
“哈哈哈……这倒难得,那我万不可让他死了。”说罢,孙锦柏把叶霜丢到了男子怀中,自顾自地搬起了苏黎玉。
“前辈你……”男子无奈地望着怀中的女子,轻轻叹道:“也罢。”接着便把叶霜抱到了隔壁木屋内的床榻上。
叶霜醒来之时,木屋内溢满了粥的味道,她看着陌生的横梁,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哪。定了定神,回想之后,叶霜终于想起自己身在何处,幸好,她没有死,亦就是说,苏黎玉也还活着。
掀开被褥,叶霜正欲起身,蓦地肩头一阵剧痛,右手手臂似乎都没了知觉。叶霜仔细查看后,发现自己的伤口都被包扎好了,就连肩头也……
罢了,能得救已是万幸,何须计较这些名声。
冷静后的叶霜,小心翼翼地挪动下了木床,见到桌上的粥,左手端了起来,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此刻拿着木勺回到屋内的男子,见到此举,失声大笑道:“哈哈……姑娘可当真是……有男儿风范。”
叶霜放下手中之碗,对着男子言谢道:“叶霜多谢公子照料。”
“呵,叶姑娘无需言谢,轮身份,在下还应该尊称姑娘一声兄嫂才对。”
本要挪步去探望苏黎玉的叶霜,听到此言,整个人便定在了屋门口。
他方才说何?兄嫂?他与苏黎玉究竟是何关系?
“敢问公子姓名。”
“在下云谦,乃是云姬夫人的义子。”
她从未听苏黎玉提起过!可若眼前这人说的并非实话,那他的用意何在?
“我,并非他的妻子。”
“呵,莫说你们乃是两国君主赐的婚,就单看你为了我义兄弄成这般模样,兄嫂二字,你自是当得。”
“公子还是唤我姑娘罢……他可醒了?”
云谦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孙前辈让我照料你,一来,是因为你受伤不便,二来,是怕你去打扰。孙前辈说我义兄无性命之忧,等稍后若醒了,自会请姑娘过去相见。”
听到这番话,叶霜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瘫软在床。发现自己衣裳破烂不堪,顿时羞愧起来。
云谦从木屋的柜子里拿出了衣袍,递给了叶霜道:“叶姑娘若不嫌弃,便换上这身男装吧。”
叶霜接过男衣,对着云谦点头一笑,以表谢意。待云谦出了屋子,叶霜才慢慢换起了衣裳,虽然手臂受伤,可若慢慢来,也是可以自己穿好这男装的。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叶霜换好衣服,出了屋门,此刻已是霞光漫天。
叶霜踱步到了孙锦柏屋门前,踟蹰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去打扰。她只希望苏黎玉能快些清醒过来。
只听篱笆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喊道:“姓孙的老不死!给我出来!”
叶霜闻言,朝篱笆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花胡长者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山鸡奔了进来。
此人应该就是毒王马宵了。早就听说两人争斗了几十年,从一个下毒一个解毒,到教自己的徒弟争高下,再到看谁救人本事大……似乎两人从未停歇过。
云谦从厨房内走了出来,见到马宵后,拱手道:“马前辈,孙前辈在屋内救人。”
“救人?竟然有人来了?!快带我去看看!”没等云谦阻拦,马宵已经穿过了草药架,来到了木屋前。
叶霜见到马宵后,颔首作揖道:“见过马前辈。”
马宵看了看叶霜,扔开了手中山鸡,拉过了叶霜的手,摸起了脉。
手臂的疼痛令叶霜不禁蹙眉,片刻后,只听马宵狂笑道:“哈哈哈哈……好!很好!跟我回去试毒!”
什么?!试毒?!
叶霜还未开口拒绝,只听屋门嘎吱一声,孙锦柏出声吼道:“姓马的老顽固!你给我放开她!她是你那宝贝徒弟白涟漪之女!”
“什么?!”她从未听说自己娘亲是马宵的徒弟!这是怎么回事?!
马宵听言,从头到脚看了看叶霜,接着笑道:“好!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个女儿活着!”
叶霜忽然有些理不清思绪,不禁倒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云谦。
云谦扶住叶霜,对着几人说道:“晚辈先去准备食膳,马前辈,那只山鸡,晚辈就收下了。”
“啊,拿去吧!”马宵说完,转头对着孙锦柏叫嚷道:“我本来用它试毒让它慢慢死的!可是你偏偏要跟我过不去!”
“哼,你自己学艺不精,下的毒连个三岁孩童都毒不死,枉费你毒王的名号!”
“你!”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整顿了思绪后的叶霜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前辈,可否告知我娘亲之事?”
孙锦柏与马宵相互望了望,随即异口同声道:“你说!”接着两人又相互瞪了起来。
孙锦柏哼了一声,对着马宵道:“我还要救人,没工夫说这些。”语毕,孙锦柏便回了木屋,关上了木门。
马宵望着叶霜恳请的神情,轻声一叹:“二十多年前,你娘的确是我的徒弟。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