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月十五,莫轲宴请武林各方来客算是给自己的两个女儿办了个风风光光的喜事。碍于苏馨玉的身份,她与杜轩只得在听雪堂从简拜堂,可二人已心满意足。
南江人之所以喜好迎雪拜堂成亲,是寓意夫妻同心,冰雪与共,执手不悔,不离不弃。
莫昭柔与莫轲夫妇拜别后被雷家堡的红娇迎走。莫昭兰则与龙吟傲于门苑拜堂。如此喜庆之时,亦有来客悄悄离席,行去无人之地。
萧冥则是其中之一。
萧冥轻功腾跃,茫茫白雪不留足迹。等了不一会儿,眼前出现了个人影,虽无灯火,可萧冥还是肯定眼前这个人便是自己要等的人。
“世叔。”
“呵,杨儿,你未曾荒废这轻功,世叔倍感欣慰。”
“世叔有何吩咐?”
“十日之后六皇子便要来祭典……”
“青杨知道怎么做……若是没别的吩咐青杨就先走了。”
“杨儿,你可是还耿耿于怀……”
萧冥话为说完,便青杨打断道:“岂敢。”他并非耿耿于怀,而是从来未曾在意过,既然未曾在意,何来耿耿于怀一说?
可,他是否只是在自欺欺人?
萧冥顿了顿,轻轻叹道:“你可以恨世叔,但万不可恨你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冥说到此处,不免没了声,他是知道的,不管为了什么,换做自己,绝不会对自己的孩子如此残忍。
为了什么?是啊,究竟是为了什么,能让他自己的亲爹不惜代价,甚至自己的儿子差点病死街头,他也可以弃之不顾!为的只是找个机缘混在叶霜身边,混入百林门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究竟为的是什么?!
青杨微微抬头,望着悠然的落雪,想起了多年前的冬天,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就这么被丢在了街头,回荡在耳里的只有那个人离开时的一句:“杨儿,莫要怪为父狠心,你将来定能明白为父的用意。”
是啊,他的确渐渐明白了那个人的用意,他怨那个人,但是却不能恨那个人。
“世叔,青杨从未记恨爹爹,也从未记恨您……更未记恨皇上。” 他虽只是个虚岁十六的少年,但是他不是不懂那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国安定,只是……他不愿意去明白。
“六皇子即位之后,你便离开百林门罢。”
“此处便是青杨的家……世叔,出来久了会惹人注意,若有别的吩咐您传书即可,莫要冒险相见了。”青杨摸了摸腰间的‘断水’,一口回绝了萧冥的提议,踏着枯木消失在萧冥面前。
萧冥无奈也只有折返门苑,离席短暂,故未引人注意。反倒是青杨折返之时无意遇上了偷偷跑出来的明香。
“明香?你要去哪?”
“我……我想去送五小姐,你又怎么会在此处?”
“我怕宴上酒不够,就去吩咐其他堂的弟子备酒……要不我同你一起去?”
“别……若是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私下幽会,我可不想还没嫁就毁了名节。”
“……呵呵,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一定要当心。”
“嗯,要是一个时辰你还不见我回门苑,你再来寻我也不迟。”
“好。”
明香怕青杨尾随身后,只得装作自己是偷偷去给莫昭柔送行,过了一刻,她才绕了个圈子赶去与人会面。
多等了一刻的人并未责骂,反倒对明香鞠躬行礼。
见到行礼之人,明香一改平日的口吻说道:“庄堂主久候了。”
“少主,如此冒险相见,莫非原定之事有变?”
“对。刺杀之事就此作罢,我要的东西你弄来没有?”
“少主要这迷魂散作何用?”
“自是另有计划,你放心,这门主的位子很快就是你的了。”
“……可还需要属下部署一番?”
“不必了。我怕你打草惊蛇,上次你擅作主张给雷啸天下毒之事我就不追究了,如今我娘不知去向,剩下的那些毒药还请庄堂主小心使用。”
“……这是自然。”庄少白望着明香离去之后,心里愤愤暗骂。
烟火欢腾,门苑两侧承台内的柴火被烧得劈啪作响,幽幽白雪还未落下,却已消失不见。
和议一百八十九年……
一月二十五于北川人而言是很重要的咏雪节,咏颂白雪祈天祥瑞,寓意寒冬之后所有厄运随雪融去。故此,北川君王才会惯于在咏雪节祭典传位。
虽说莫轲十日之前才声势浩大的嫁了两个女儿,可祭典一事非同小可,谁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趁着祭典之时行刺新君之事也曾发生过,若稍有差错,非但会殃及百林门的弟子,更可能让南北两国高举战旗。
吉时未到,莫轲解去奇门异阵之后,便吩咐四堂弟子从洞天外排成两队一路立到了石碑口,苏墨玉带着几名亲信及两国议和臣一路焚香洒酒往洞天行去,吉时一到,苏墨玉便独自一人进入了百林洞天。
之后,南江议和臣便尾随洛渊下山离去。
洞天之内究竟是何模样,就连历任百林门门主都不知晓。这近两百年的岁月里不乏有冒死进去一探究竟之人,可最终皆丢了性命。
苏墨玉凭借着机关图一路无恙行至了石门前。石门四周虽是蛛网满布,但石门上刻着的四行字却额外显眼。
“梦入三分未曾醒,醒后方知梦回魂。魂守空城无人归,归来亡魂守空城。”
苏墨玉望着这四行字,心里稍稍有些迷惑,不觉念出了声。他虽不太能体会战乱之时是怎样的光景,但当他解开石门两旁的机关,踏入石门之后,眼前的景象令他深感自己跌入了当年的悲怆。
石门内和议之书的书卷安静的躺在中央的托台上,而托住它的,则是一副副白骨。白骨百态各异,布满了整个石室与石坑。年岁久远,那些尸骨早与石面融合为一,乍眼一看,却像神匠雕琢之作,可眼前这些,的的确确是万千亡魂的尸骸。
此时此刻苏墨玉顿时明白了为何翎王之后,两国君主皆自封为皇,国之君王,白骨为冠。
心明一切之后,苏墨玉踏着脚下的白骨,拿起了和议之书,细细观阅。
约过了一个时辰,苏墨玉从洞天里走了出来,面色稍有疲惫。可他不能松懈,更不能掉以轻心,如今想要他命的人,该有所行动了罢。
祭典事毕,苏墨玉带着几名亲信在醉风堂住了下来,今夜星淡无光,静得诡异。
舞莲堂内,庄少白暗自部署着这千载难逢的刺杀时机,若是刺杀成功,不但能令莫轲遭万人唾骂,自己登上门主的位子,更能把此事嫁祸给南江之人,也可报这些年自己受尽羞辱之仇。
“回堂主,人都已经部署好了。”
“那些药呢?”
“已经打点过了负责酒水的弟子,这会儿应该已经送过去了。”
“好,今夜我要他们一个不留!”
“恭喜堂主……不,恭喜门主大业可成!”
“哈哈哈……好!亥时三刻就给我动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