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朔驾车在外,而马车内的叶霜一心缝着衣裳,惹来苏黎玉一阵嗤笑:“你这舞刀弄剑的手竟还会针线活儿……这银袍宽大……想必是做给你大哥陆尘飞的。”
“……你怎知道我不是给自己做的?”
“……呵,这腰身可不像是你的。”
“你……”叶霜想起了苏黎玉横抱起自己的事,立马羞愤起来,瞪着苏黎玉不放。
苏黎玉望着叶霜瞪自己的眼神,心里竟然有了一丝笑意,不禁开口说道:“呵,你在生气。”
被他看破的叶霜无奈只有低头开口询问道:“……我的事,你可有告诉馨玉?”
“我若是同她说了,依她的性子,又岂会不来?”
“……这些时日她可还好?”
“……好,却也不好。既挂念着你,又眼睁睁看着我们兄弟间为了权位自相残杀,整日忧心忡忡……若不是有杜轩陪着,恐已抑郁成疾。”
“……如今大势已定,也不会有人拿她威胁你,你大可放她离去……”
“……呵,七妹眼下还走不得。待传位的诏书一下,七妹才可重获自由。”
“……传位怎会跟她有关?”
“呵,等你再见到七妹时,自己问她。”
叶霜微微一笑:“好啊,若是我还能活着见她,我一定问问她怎会有如此狡诈的兄长。”
闻言,苏黎玉嘴角微扬,寻思了一阵之后,戏弄一般的问道:“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缝一件?”
叶霜不解的望着笑意尽显的苏黎玉道:“我又没撕坏过你的衣裳,为何我要给你缝?”
“这么说你撕坏过你大哥的衣裳?”
“嗯,好几件呢,都是练功过招的时候弄的。”叶霜想起往事不禁笑出了声。
见叶霜对着袍子莞尔一笑,苏黎玉不再多言,掀开帘子望向外面。
叶霜不禁抬头望向苏黎玉,想起了十二年前答应过他的事情……
那年她被带去北川,为了不在贺宴上咳嗽让众人笑话,她早早就离席了,后来陪她爹爹同座的是她的妹妹。独自离开的她后来在草堆里遇上了苏黎玉。
第一眼……仅凭一眼,她便知道这个把她当小贼的人是五皇子。就是如今想来,也不晓得当初为何如此确信眼前的人就是她将来的夫。
那日她同他一起去林子外把养好伤的兔子放走,苏黎玉就送了她半块佩玉,说是谢礼。而她也答应了他,终有一日,她会陪他去看紫城的梅花……
在云姬府住了月余,她也未同他道别就离开了。后来没过几年,柳姑姑不晓得为何带着杜轩匆匆离开,叶家出事之后,她才听说似乎是五皇子被人下毒,成了痴傻之人,柳姑姑许是被请了去,可也不见好……如今看来不过是个骗局罢了。他骗了她,她亦骗了他,这也算扯平了罢。
她本以为不会再见着他,可未曾想那个温文尔雅但神秘莫测的玉瑾就是他……如今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苏黎玉,而自己也非当初那个纯真无暇的叶霜。她不禁好奇,这十年,他究竟是如何一面装傻装痴一面谋划算计的……
马车颠簸了几下,让叶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望着苏黎玉的同时,苏黎玉也在望着自己。而那眼神,如同要将她洞穿看透一般……也令她心头一悸,慌忙低下头去。
“这路虽颠簸,但用不了多久就能到歇脚的地方了,你不妨到了客栈再绣这袍子的领。”叶霜低下头的时候,苏黎玉也移开了目光。
“……嗯,好。”叶霜放下手中的针线,掀开了另一边的帘子望向外。
入秋已深,路旁枝叶枯黄凋零。一阵凉风拂过之后,叶霜忽觉气血不顺,恐是那药没了效用,于是便从瓶里取了几粒毒药。可正欲全吞之际,被苏黎玉一手拦下。
“一粒。”苏黎玉说着便夺去了叶霜手里多余的毒药还有她手里的药瓶。
“……把药还我,我听你的就是。”
“我内息阴寒,恐是无意让你受了寒气……”苏黎玉笑了笑,把药瓶还给叶霜后便掀开帘子坐了出去。
叶霜不明白苏黎玉为何要待她如此之好,更不知为何他的关怀竟令她心头掠过一阵甜意。她想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去报恩,只有活着才能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外头的苏黎玉自己驾着马车,让云朔进去陪叶霜。叶霜见云朔一脸无奈的进来后,不禁笑道:“你们一点也不像是主仆,他倒是一点架子也没有,竟还自己驾马。”
“呵呵,我们既是主仆,也是兄弟。他让我进来,无非是他怕你一个人呆着容易胡思乱想,而且我内息属阳,对你有益无害。”
听到云朔此言,叶霜心头又是一暖,可转念想到自己欠他太多,恐无以为报,不禁叹道:“我欠他太多……他又何需如此待我。”
云朔想了想说道:“我虚长他四载,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可我从未见他开怀笑过,除了十二年前他遇上你的那段时日……今时今日他还能如此心善,也定是因为你罢。”
“……何出此言?”
“呵呵,这你可要自己问他……我同雅儿一样,唤你妹妹可成?”
“你既是我姐夫,怎么叫我都行。”
“呵,虽说以前雅儿未曾向我提起过你,可哪知世事竟如此之巧。”
“……上次见你出剑如此之快,不知师承哪位高人。”
“……挥剑无影,闻音则亡。”
“名闻南北武林的凌一楚凌大侠?!”
云朔微微点头道:“师父视黎玉与我为亲子,把《炽焰诀》教给了我,把《凝冰诀》教给了黎玉。我们自小练功可没少受苦……只是他老人家辞世已久。”
“……这样一位人人称颂的大侠也已辞世了……我从未见过他佩剑,莫非他的佩剑是缠丝软剑?”
“呵……他不喜欢佩剑,多是凝剑气于手。”
“难怪他的双手会如此寒凉……”
“你担心他?呵呵,这心法不会伤及自身。”
闻此一言,叶霜一惊,矢口否认道:“我并非担心他,我只不过……我……”
只不过什么?若不是担心他,为何会心中不安?!
云朔虽未开口追问,可她的心中,却在这样追问自己。
半晌,叶霜轻轻从红唇吐了几个字:“我没有……”尔后,便紧紧握住手中药瓶,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