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事件过后,还没等宴南絮有动作,飞仙谷倒是抢先做出了反应。
飞仙谷的人暗中联系到宴南絮,要求私下在剑阁附近的一处茶馆里见一面,处理一下前天的事。
那态度倒是真的诚恳,宴南絮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但还是赴约前往了。
那茶楼有包厢,私密性还不错,是个谈判的好地方。
会面的领队人就是上次在暖阁的面具人,宴南絮记得他,似乎是飞仙谷的一个主事。
“宴长老,上次多有冒犯,还请您多担待一些,实在抱歉。”
主事一见宴南絮便上前认错道歉。
“你不必和我道歉,你们飞仙谷没惹我什么,你该向那个姑娘和她姐姐去赔罪。”
主事面色变得有点难看,顿了一下,继续赔笑道:“这个……这个事,宴长老,这真的是个意外。”
主事拍了拍手,随从会意,从包厢后面抱出一具尸体。
是一具女尸,面色苍白,乍一看的话面容确实有几分像花霭。
宴南絮扫了一眼,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
主事又行了一礼,委婉道:“这个就是宴会上那位小姐要找的姐姐花霰,她的死真的是一个意外。
我们飞仙谷希望扶持底下的小门派,真的是好意,接过来的弟子亦是好生对待,奈何这位花霰小姐在一次晚会上和朋友喝多了,回去时意外落水,我们全力抢救,还是没救得过来……”
主事说的煞有其事,最后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实在是红颜薄命啊……”
宴南絮又问:“那位小姐说你们并不让她领回姐姐的尸体。”
“哪有的事!”主事高声辩驳道:“没有的,我们第一时间通知了她,但她大概是难以接受,一直不肯过来认领,我们费心费力的一直保存着她姐姐尸身。宴长老您看,是不是到现在都如同生人一般。”
宴南絮笑了笑,“那你当时为何那么大反应?不管不顾的要杀人?”
主事的气势立即低了,眼神闪避,“这个、这不是,当时太生气了……那宴长老我们也讲理,那小姐当时可是要杀我啊……当然确实是我的错!我已经在惩戒堂领过罚了,伤口一直没好。”
“那把这送到我这边来做什么?不该让那小姐来认领吗?”宴南絮不太想听这些半真半假的话了。
“这不是……那小姐不肯接受现实……我们也不好意思直接去见她……实在是,是我,我没脸去见花小姐,我实在罪该万死,还求宴长老仁爱,替我们向花小姐通告一声让长姐归家,也替我说一声抱歉……”
主事说着说着悔恨不已,眼泪都下来了。
“实在是抱歉,都是我的错……”
“好了,事情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宴南絮实在不想听主事在这里絮絮叨叨,恶心的很。
主事听了这句话立即收回眼泪,朝宴南絮行了一礼,殷勤道:“这尸体半个月内都不会有问题的,这间屋子也已经同掌柜说好了,不过宴长老还是早日和花小姐联系的好。我们,先行告辞。”
跑的倒是快。
“宿主,我们要不要查查尸体,看看是不是溺亡的?”系统提议。
“检查这个有什么用?谁说她一定是花霭姐姐的?”
“可是这,她长得挺像那花小姐的啊。”
宴南絮又看了看那尸身,淡声道:“乍一看像,因为她的妆容、发型,包括眉型和花霭那天类似,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人为改造的,单看长相,不怎么像。”
系统一语点醒,“对哦,这么看来确实……所以那人在说谎?”
宴南絮冷笑了一声,“都不知道那人嘴里有没有一句真话。”
但宴南絮还是通知了花霭,不管怎么说先确认一下。
修仙者用灵力通讯,按道理来说速度非常快,可宴南絮中午发出消息后,一直等到暮色沉沉都没有回应。
“宿主,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宴南絮眉头微皱,并没有答话。
系统继续自言自语,“花霭是不是今天有点忙?感觉今天好多人都挺忙的啊,舒星河也一直没回消息……”
对了,舒星河也是,今早宴南絮简单和他说了一下飞仙谷宴会的事,按照他的性格,不应该到现在一句话不回复。
夕阳西下,黑夜将要降临。
不等了。
宴南絮召出星渟,御剑而走,方向却不是剑阁──他亲自再去一趟羽生殿。
羽生殿比较偏僻,周围人烟稀少,一路过去都是清清冷冷的。
不过,宴南絮远远看去,羽生殿亦是一片清冷,夜色已浓,整个门派却无一处掌灯,实在也是……不太正常……
出于礼节,宴南絮在羽生殿外门前停下。
大门紧闭,四周阴暗。
宴南絮走上前,迟疑了一瞬,还是伸手先敲响了门。
寂静的夜,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显得格外突兀。
无人应答。
“宿主,他们是不是,都出门了?”
宴南絮垂眸不语。
清风徐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风中夹杂着草木的芳香和……血腥味!
宴南絮当机立断,挥剑斩断门闩,推门而入!
门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吱呀吱呀的声音异常刺耳。
而后大门敞开,依托月亮模糊的光线,一切彻底显露──
真正的尸山血海,庭院中遍地都是残肢断臂,血腥味扑面而来,血水一滩又一滩,仿佛可以汇集成河。
门口堆积的尸体最多,一个个面目惊恐又绝望,死不瞑目……他们想逃出来,却依旧死在了这里……
宴南絮顿了许久,又一阵凉风而过,他彻底回神。
缓缓踏入这片血海之中,天空明月清清朗朗,一滩滩血泊倒映那无暇明月,而血泊之中的是一轮染尽污垢的血月……
宴南絮走过庭院,看衣着打扮这些都是羽生殿的弟子,皆是死不瞑目。
不管是十岁左右的小弟子还是有些年岁的师长,皆是如此……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宴南絮从前厅走到后院,并没有发现任何幸存弟子。
后院的一块地方大概是用来晾晒的,挂满了弟子的服装或者是床单布料。
宴南絮一眼看见了自己的那件白袍,在羽生殿红色的弟子服中显得十分明显。
宴南絮愣了一下,走到那轻轻飘荡的白袍前,一道血迹泼洒在洁白的衣衫上,白衣血染。
宴南絮意有所感的伸出手,缓缓拨开白衣──
花霭的正死死盯着他。
或者说,是花霭死前盯着这白衣,她双目通红,满脸血污,浑身血肉模糊。
夜色之中她的尸体甚至看不见具体形状,仿佛和血泊融为一体……
宴南絮神情微动,最后慢慢握紧了手,手上白衣冰凉,冷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