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被林小娘问的有点懵,倒是刘氏回转得快,嗤笑一声,“小妹你莫要笑掉人的大牙了,莫说你这样成天捂着胸口这儿疼那儿痒的病秧子,就是我们这样每天忙活计不停的,也不敢和灾民土匪干仗抢命啊!“
看林小娘好像挺高兴的样子,刘氏不解,正要追问,那边虎娃和铁头嚷嚷开了,二房的三丫也开始哭嚎。
原来是这一会儿的功夫没有大人看着,几个孩子因为吃食发生了争吵。
二丫搂着正在嚎哭的三丫跟杨氏告状:“我和三丫一人分了半个窝头,我俩商量好了先一起吃半个,剩下半个路上饿了再吃。结果虎娃和铁头就把三丫放衣兜里的那半个窝头给抢去了,三丫去要,铁头还推了她一把!”
杨氏一听就不干了,转头来质问刘氏:“大嫂,这是虎娃和铁头的不对了吧,本来三丫就是岁数最小的,当哥哥的不让着妹妹就算了,女娃们分的干粮最少,就这他们都要抢?大嫂,你家这两个孩子可得要好好教教了!”
杨氏胸口的这口闷气也是憋了很久了。
公婆四个儿子,平日里本来就看重大的,偏疼小的,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她嫁的老二林二柱上不沾下不沾,嘴也不甜不会卖乖,只会埋头傻干。
杨氏本身的性格是个争强好胜的,因为没生下儿子,自觉在公婆和生了两儿一女的大嫂面前直不起腰杆来,平日里也是面上笑心里苦,没底气争什么。
这次好容易逮到大房理亏的时候,她不趁着由头好好说几句发泄下心中闷气,那才怪了。
刘氏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脸上笑嘻嘻的,轻拍了自家小儿子铁头的脑门一巴掌,“你个馋嘴玩意儿,一天就知道憨吃憨玩儿,以后可不许再推妹妹了,都是你爷你奶太惯着你了!”
杨氏冷笑一声,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呢!
意思就是铁头是男孙,后面有他爷奶撑腰,她不能拿他咋样。
“大嫂,这就算完了?”
刘氏作惊讶状:“那弟妹还想咋样?我家铁头才五岁,他也不是故意的。你家三丫哭得挺起劲儿,但也没磕了碰了的。女娃不能娇养啊,你看我家大丫,我可从来没有惯着的,要我说弟妹你更得注意二丫三丫,可不能让她们学她们小姑似的,动不动就哭!“
一句话也没说就被内涵了的林小娘:“……”
她专心致志的吃窝头,招谁惹谁了她?!
本来对给她带来好消息的大嫂心怀感激的,现在林小娘不准备惯着她了。
最后一口窝头下了肚,林小娘拍拍手走过来,先瞅了一眼面有得色的虎娃和铁头,又看了看很不服气的二丫和还在抽泣的三丫。
林小娘叹口气,蹲下来平视二丫三丫,说道:“大嫂说得对,女孩儿确实是不要动不动就哭,因为,哭不管用,只有拳头最管用!”
刘氏和杨氏懵了。
这说的是啥话?
这还是她们那个每天连喘气都费劲眼泪说流就流的娇气小姑子吗?!
“二丫三丫,我要是你们,虎娃铁头抢我半个窝头,我就要抢回一个窝头。他们推我一把,我就推他们两把,可能力气比不过他们,没关系,我磕破了头都要换他们疼一下!只有这样,下次他们在抢你东西前,才会掂量掂量。懂了吗?”
三丫已经不哭了,现在正眨巴着眼睛盯着小姑瞅,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倒是二丫,咬了咬牙趁大家没反应过来,猛地站起来就过去把傻呵呵稳坐在那里的虎娃和铁头一人推了一把。
两人不防备,还真的被二丫推得一人摔了个屁墩儿。
疼其实是不怎么疼的,石块又不高,从上面掉下来屁股上连乌青都不会有。
虎娃和铁头还没怎样,刘氏心疼儿子,立马不干了,上来就要扯着二丫打。
杨氏当然护着自己闺女,还把刘氏刚才说给她的话照样还回去堵她的嘴。
“哎呀大嫂,小孩子打闹,你怎么还真生气啦?我家二丫才七岁,她懂得什么?男娃不比女娃,更不能娇养了,你说对不对?”
双方正在扯皮呢,去村长那里商议事情的六人回来了,脸色都不怎么好。
王氏正心里面不痛快,看到刘氏和杨氏互相扯着胳膊像是要干仗,张口就骂:“一个一个没心肝的,吃个饭也不能消停!婆娘家家的拉扯啥?不够别人家看笑话!”
刘氏杨氏也是有些眼色的,看婆婆和男人们都拉着脸,两人麻溜的放开手,给众人端饭去了。
林贵银吃着饭都皱着眉头,在一片沉默的氛围中开口。
“老婆子,你一会儿拿两斤米和两斤棒子面,叫大柱二柱给村长那里送过去。”
王氏颇为肉疼的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看到林贵银的大哥林贵金走了过来,就闭口不言了。
林贵金和林贵银是嫡亲的兄弟两,他们的爹去世的时候两人都已成亲生子,就按照村里的习俗分了家。
七成家当归了老大林贵金,奉养老娘的责任也一并归了林贵金。
别看王氏和大嫂牛氏不对付,林贵金林贵银兄弟的感情还是挺好的,有什么事情都会互相商量着来。
林贵银看见大哥来了,连忙起身。
“大哥吃了没?要不再喝碗米汤?”
逃荒路上,能说出这句客气话的都得是实在亲戚。
林贵金摆了摆手,“我已经吃过了,我来就是来跟你提个醒,村长说得对,再舍不得,粮食也要给。咱们出来也有五六天了,路上死人见了不少,以后的路只有越来越难走的。现在那帮镖局的人收些粮食还愿意带咱们,就怕再过几天给粮食都没人带了!“
林贵银叹口气:“我晓得这道理。大哥我现在就是愁啊,也不知道咱们走到哪里才算是个头儿!粮食现在还有,但是总有吃完的时候啊!“
林贵金安慰弟弟:“再走两天就该进齐鲁郡了,那边稻子小麦都种,你想,就是这两年齐鲁和咱们越南郡一样旱,稻子没收成,小麦也总有。怎么着都比咱们强哩!”
林贵银却没有被自家大哥安慰到。
他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注意兄弟俩这头的动静,才低声说道。
“大哥,我昨天跟我大舅兄聊天。他跟我偷偷说,前天他在路边遇到了个落单的灾民,好心给了口东西吃后才问出来,那人就是从齐鲁郡过来的!“
林贵银嘴里的“大舅兄”就是王氏的娘家兄弟。
王氏娘家在离林家村不远的王家村,两家子这些年一直走动频繁,这次逃荒路上也经常互通消息。
这下林贵金也急了。
“这不可能啊!齐鲁郡那里怎么着也比咱们强,怎么也有灾民咧?”
林贵银愁容满面,解释道:“麦子是有收成,可说是从年前起,他们那里的鲁王就和南边的哪个王爷打仗,粮食都被征收走了。这段时间更是开始挨家挨户征收男丁入伍!”
兄弟俩唉声叹气了一阵,也没什么办法好想。
最后还是林贵金拍板,等今晚在休息的地方安顿下来以后,两人一起去找村长,看能不能提前作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