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将近一个小时,洛星临才勉强听到霍仁的叨叨念。
但霍仁讲的那些实在是太过复杂,上到天文历史,下到地理科学,无一不是得花费时间去刻苦钻研。
洛星临都只能代入自己所了解的知识体系,去试图与霍仁所讲的进行一一对应。有些她尚且还能理解,但有一些她实在无法理解本意与用途,到最后听得脑袋昏昏涨涨的,听得脑袋阵阵发痛。
“我们的民族虽然比不上这边的悠久,但其所藏的底蕴,可不是你们随随便便就可以理解透彻的。”霍仁微微延伸嘴唇,似乎算是笑了,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嘴角飘散出几分轻松自信。
“那,两地的距离这么远,你是怎么跑到这里的?”洛星临见霍仁的态度很是温和,大着胆子好奇道。
伴随着这句话,霍仁的躯体突然一僵,细长的睫羽垂下来,让洛星临看不清那双烟灰色的瞳孔究竟流转着什么情感。
她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惹这位男人不开心了。
“我......忘了,忘了好久好久”霍仁又突然抬起头,皱着剑眉,五官挤出一团思索神色,好似要将整个脑海都给翻搅成一团,从中抽取自己需要的记忆般,神情有些凄惨。
“我睡了好久,好像从上一位修行者成帝我就开始睡,一直睡到现在,直到刚刚我才重新醒过来.....”
洛星临瞪大双眼,霍仁的这番话简直骇人听闻。
一觉足足睡了好几百万年,并且这人的修为还保持在如此不可匹敌的层次,他究竟是如何保持境界的?又是如何在末古禁区这种危险至极的地方安稳度日的?
更夸张点说,他难道能永生不老吗?
“我只记得部分的东西,很模糊,每次都要想好久才能记起来,有时是几天,有时候我为了想起我叫什么名字,足足在原地想了六十多年。”霍仁的语气极为平淡,好似在简单诉说。
在这里,在没有人的末古禁区深处,周围只有蛮兽的嘶吼,与树叶相互跌宕在一起的啪嗒声,陪伴着他。
他为想起自己的名字,足足在原地枯坐六十多年。
仅仅是一个名字。
洛星临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看着霍仁在自言自语,继续念叨着什么。
她不想破坏霍仁的自我回忆,生怕打搅到他。
说句实在话,她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铛铛 咚”
山林间静悄悄,霍仁背着洛星临往前走了十几里,他们好似跨过一片荒芜野地,来到一处遗世独立的枯败小岛,两边不少堆放这基石与瓦砾,草木也难以掩藏这些残破的废墟痕迹。
就在这时,三道十分沉闷的声音响起,似乎是两道鼓声与一道十分清脆广远的钟鸣,声音传荡而来,洛星临只觉得心中一颤,像是有什么抓了她的心脏一下,一阵剧痛。
洛星临脸色变得苍白,她的体质远超常人,却依然有不适的感觉,她感觉到有些惊惧。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不仅如此,洛星临还感觉到一股无比磅礴的生命精气与死气混杂的气息,从这座枯败小岛的深处传来。
“又来了,每当我无聊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苏醒过来。”跟洛星临惊惧的表情不同,霍仁舔舔自己的嘴唇,目光炽热无比,好像在打量自己的物品一般。
“前辈,你这说得也过于吓人了”洛星临脸色几经变幻,露出狐疑之色。
“你想参加热闹的集会吗?这不是人类可以轻易涉足的,错过了,你就会错过一个天大的机缘。”霍仁略微用力捏捏洛星临的小腿,似乎想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机缘......”洛星临犹豫起来,这片末古禁区生命精气旺盛,历经漫长岁月的淘汰之下,那怕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灵花都快变成神药了,整个末古禁区深处即使是十分凶险的禁地,却也依然可以称得上无价神土,值得所有修士去挖掘探索。
“紧紧跟着我。”当洛星临还在犹豫间,霍仁就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他将洛星临往上抬了抬,让自己背得更舒服,便继续往枯败小岛的深处挺进。
洛星临有些讨厌霍仁有些霸道不容拒绝的行径,但一想到他口中天大的机缘,这些懊恼也就随之烟消云散。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通往枯败小岛的路上泥土湿软,踩在上面陷入其中,霍仁身上又多了一个人的重量,脚印愈发深陷,黑色长裤很快沾染了湿土,通过他的布鞋渗入脚袜里。
此刻,天色已经缓慢黑下来,月明星稀,繁星点点。
两人再次前行了好几里,他们好似来到枯败小岛的外侧,这里寸草不生,完全是一片死地,只有裂开的残缺建筑,以及碎裂一地的瓦砾,其他什么都没有。
在这夜色里,这里似乎弥漫着一股奇异氛围,有点点星火在虚空缭绕,点亮一片淡淡的薄雾。
“这里是那?”洛星临这时有些饿了,自己之前的野果也都吃完了,但看着现在这环境,似乎连野果子都采摘不到。她嘀咕道。
“你不需要知道。”霍仁轻笑道,态度有些强势。
“哎哟”
洛星临刚刚嘀咕完这一句,突然间好似有一股巨力趴在自己肩膀上,触感很是冰凉,然后扑通一声,肩膀上的巨力好似摔倒在黑暗中,让洛星临有些重心不稳。
“别回头看。”霍仁出声提醒道,止住洛星临想要回头观望的念头。
“行。你放我下来,我不需要你背。”洛星临乖乖听话,这毕竟是人家熟知的地盘,还是乖乖听话一点比较好。并且她也不想一直让这人背着。
然而洛星临的双腿刚刚接地,就看见旁边的霍仁扭头往后望,眼里闪烁着奇特的光,嘴角的笑容自从进入这枯败小岛后,就压根没停过。
“你自己能往后面看?”洛星临看着他毫不犹豫的动作,惊诧道。
“一具冰冷的棺材,从棺材里伸出两只枯爪,老皮包裹着骨头,犹如干枯的木柴般。刚刚抓住你的双肩,想要借助你身上的生命精气逃出这里。”
洛星临感觉有些发毛,莫名其妙被一具会动的棺材给砸中,想想谁也都会觉得不安。
“什么意思?逃出去?”洛星临惊疑不定,她只敢往前方任意去打量,她与霍仁不是同一级别的修行者,不可能他能做的自己就能做,必须如履薄冰。
“机缘与凶险同在,这些就是凶险。”霍仁烟灰的瞳眸眨呀眨的,好似能眨出些许的星辉。
洛星临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回应,看向这些化作一片废墟的空旷场所,除却地上横生的杂草,以及地面四处乱飞的瓦砾外,任何一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
并且这里出奇的安静,什么也都没有,这里是一片被废弃无尽岁月的枯败小岛,与世隔绝,十分沉寂。
天色越来越黑,并且点点星火也逐渐变得黯淡,面前一片薄雾似乎越来越浓烈,让人实在无法看清眼前的景物。
“怎么突然起雾了,而且越来越冷了”洛星临担心道,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起。
“放心,没事的。”霍仁安慰道,但洛星临看见他眼瞳深处翻涌的灰浪,突然间有些后悔自己答应得实在有些草率。
人性难测,洛星临也不敢确保这人不会突然加害于自己。
“砰”
就在这时,洛星临再度被砸,她一骨碌急忙让开,却是往后退上几步,确保自己的视野始终在自己前方,努力克制往后探查的欲望。
一具表面已经破裂的棺材,里面躺着个干枯的尸体,静静躺在里面,身上粘着一些衣物,很是古老。
洛星临低头一眼,却发现面前这人很是面熟。
是小菁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