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飞鸟归林,在外讨要了一天的乞儿们也要找个晚间歇息的地方。
洪羚跟在小宝身后,先是去给老叫花买了酒和肉,然后就随着他一直朝西边走去,出了镇子,渐渐来到一片林子里。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一间庙宇,上写着‘关帝庙’三个大字,想来是香火不甚好,整间庙宇破败不堪,房顶的瓦片有些都已经掉落,木窗也脱了漆,窗户纸没有一处是完整的,晚风吹过,呼呼作响。
洪羚心想不会就是在这里过夜吧,现在尚可,虽说入了秋,可是还有些炎热。可再往后,天气可就要转凉了,若是数九寒冬下了雪,也要在这里过夜吗?洪羚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老叫花和小宝,觉得心里很是难受,这一老一小那不要遭罪嘛。
“丫头,还不快点走啊?在后面磨蹭什么呢?”小宝回头望了她一眼。
“小宝哥,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啊。”洪羚看了一眼那好像马上就要倒下的庙门,撇了撇嘴。
“怎么了,丫头。还不愿意啊,这不比露宿街头强啊,至少不用头顶星星,枕草皮睡吧?”小宝倒是很易满足,已经大踏步的进了庙。
老叫花朝着洪羚笑了一下,也走了进去。不过那笑总是带着很多含义,洪羚也搞不懂这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让他笑得,心里有点发毛。好在她很快就会自我调适好,也紧随他们进了庙。
进到庙里,才发现并不只有他们会在这里过夜,里面已经零零散散或坐,或躺的,有好几位了。那些人见到老叫花皆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喊他‘长老好!’看来果真如小宝所说,这老叫花在这些乞儿之中,身份是很尊贵的,众人都很尊敬他。
洪羚一直跟在小宝身后,见他和老叫花走到关公像前面的供桌旁,那里有些干稻草,弄得好像床垫一样。老叫花一屁股坐下,靠着身旁的供桌腿儿上。小宝麻利的放下手中的吃食。到那香案上,拿来供奉用的杯子,为老叫花倒了一杯酒,恭敬的端给他。
洪羚看着他做着这一切,心里竟觉得好生温暖,这一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祖孙,竟能相处的这样融洽,虽然没有锦衣华服,没有山珍海味,在这样困苦的条件下,两人相依为命,相互扶持。遥想那一众父子,貌似父慈子孝,可是又有谁人知道那些暗地里的算计,哪有一点真的父子情,兄弟爱?
洪羚想着心事,径自发着呆,直到一个老妇人,上前来对她打着招呼,她才惊醒过来。
那老妇人,也是一身褴褛,脸上尽是污渍,头发也是乱的,所以也看不出到底是多大年纪,只是听声音,大概是四十往上的年纪。洪羚对她客气的一笑,还弯了弯身体,算是行了一礼。她竟有些吃惊,大概没有人对她这样礼貌过吧,她高兴的说这个孩子真讨人喜欢。还张罗着帮她找地方睡觉。
“张婶儿,不用您费心了,小铃铛以后就跟着爷爷和我了,她就在这儿和我们挤挤就好的。”小宝对着那个老妇人说到。
“她是女娃子,挤在这里做甚?还是让她随了你张婶儿去吧。”老叫花突然发了话。
张婶儿听了老叫花的话,才惊觉洪羚是个女娃子,不禁打趣起小宝来,“呦,小宝子,你是不是把这小铃铛当成你媳妇了?呵呵,小宝子也长大了,想要媳妇儿了。”她这一番话,引得这破庙里的人全都笑了起来,弄得洪羚和小宝是万分的尴尬。
“张婶儿,瞧您说的,我是小铃铛的大哥,她一个人流落在外,我就是想帮她一下,看您说的,好像我惦记着人家什么似的。”说完这句话,小宝很尴尬的对着洪羚一笑,很想表明他对洪羚并无歹意,真真的只是很想帮她。
“张婶儿是个爽快人,小宝哥,她是和你开玩笑呢。我当然知道小宝哥是个好人,是想帮我。”洪羚赶紧打着圆场,这才化解了一番尴尬。
洪羚随着小宝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去找张婶儿,张婶儿已经帮她弄好了些干草,算是个床铺,反正就将就一下吧。当初执行任务之时,在野外潜伏,条件还没这个好呢,洪羚到对此不甚介意,只要有个地方睡觉就行。
张婶儿很健谈,拉着洪羚问长问短,洪羚只好胡诌一顿,倒也没露出马脚。这里还有其他的乞丐,都是分布在小镇各处讨要的。有时候会去了外地的,也有时候会从外地来到这里的,不过因这里是个小镇,来来去去,总也不过十几人,这个关帝庙就是乞丐们的大本营,晚间皆来此过夜。
张婶儿还一一为洪羚介绍了其余的人,他们也都对洪羚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或许因为大家都是一穷二白的,谁也不比谁高贵,更也不比谁低贱。所以相处起来倒是分为融洽,好像一家人一样。
就这样又说笑了会子,也都各自进入了梦乡。洪羚也躺在张婶儿为她准备好的草床上。她这会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了这间破庙。
这间庙宇不算是特别大,横七竖八的躺了这十几人后,就显得有些拥挤了。那位于正中的关老爷塑像,早已斑驳的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前面的供桌上更是蒙了厚厚的灰尘。在破庙一侧的房顶上,瓦片已经掉落,柔柔的月光倾洒下来。
洪羚辗转反侧,一直难以入睡,只因她一直在惦记的自家相公,不知道此时是否吃过晚饭。这会子还待在树林里,今儿个晚上肯定睡不好觉了。
终于熬到约莫二更天左右,庙内的各人像是都睡熟了,她悄悄起身,刚坐起来,张婶儿突然说了一句,“丫头,干什么去,这大晚上的。”声音模糊不清,看来还是睡意甚浓。
“张婶儿,我去小解,您接着睡吧。”洪羚悄悄的回着她。
“那就在林子里吧,找个背人儿的地方。晚了,一个人多注意,有事儿就使劲儿喊一嗓子。”说完她又翻个身,睡去了。
洪羚笑笑的看着这个老妇人,然后轻轻的出了庙门。
洪羚来到林子里,学了几声小可怜的叫声,终于白子谦的身影翩然而至。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可用过晚饭?”洪羚笑着向他走了过去。
“用过了,我当然要先照顾好我自己,然后才能守护好你啊。”说完他宠溺的刮了一下洪羚的鼻头,一把搂过她。
“其实你不用跟着我的,你在镇上找个地方休息吧。这里虽然破旧些,但是他们对我都很好,你不用担心的。”洪羚把小脑袋贴在子谦的胸口,倾听着他的心跳,虽然只是分开一天,可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如隔三秋了。
“让你受苦了,睡在这里,还穿成这样,都是我说要帮他,不然你也不用这样的。”子谦真的有些后悔当初自己所做的决定。
“还说这些做什么?既然答应了,岂能再反悔的。我们只管尽心帮了他,然后我们也可以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了。”洪羚又开始憧憬起二人的甜蜜世界。
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仿佛世界只是属于他们二人的,竟然都没有发现,不远处出现的一道黑影。
“丫头,这么晚不睡,在与人私会吗?”这是老叫花的声音,惊得两人同时望向那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