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到了康熙六十一年。这几年中,洪羚和子谦带着婉儿又陆续的搬了几次家,每次都不敢在一个地方住的太久,生怕粘杆处的人又会找了来。
洪羚感觉这样对婉儿非常不公,她刚刚结交了几个小伙伴,可是就又要搬走了。最后一次搬家,他们定居在了山林里,主要是因为比较隐秘,这样就不用再经常搬家了。
不过这样子婉儿就只能每日里除了找爹娘陪她玩儿之外,其余的时间就是自己去找林子里的小鸟,小兔子陪着她。洪羚的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总是一脸歉意的看着这个小家伙儿。
可是婉儿是个乖巧的小姑娘,她从来也没有抱怨过爹娘,反而会来安慰洪羚,说爹娘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羚儿你啊,真的是还不如一个小孩子,反而让我们婉儿来安慰你。”子谦揉着小婉儿的脑袋,笑看着洪羚。
“老天真是待我不薄,赐给了我一个这样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唯一发愁的就是,孩子长大了,怎么给她找婆家啊,我们一直住在这样的深山里。对了,你说大哥家的小垣儿,怎么样?年岁也差不太多。即便垣儿不行,他还有其他的儿子,肯定有适合我们婉儿的。”洪羚兀自的计划起来,一旁的父女俩才不会和她一起这样瞎胡闹,他俩动作一致的摇摇头,然后手牵手的去了小溪边,看看能不能抓两条鱼给今晚添个菜。
其实洪羚和子谦带出来的家产,足够可以添置房产和买几个仆佣的。可是他俩都觉得那样会有些招摇,会让粘杆处的人有迹可循的。因此就隐匿在了这大山之中,平日里需要什么针头线脑,油盐酱醋的时候,就是子谦出去,有时还会带着小婉儿,洪羚自从入了山,就再未外出过,真的是与世隔绝了。
前些年还能听到一些有关粘杆处的人在打探他俩的消息,近两年就不再有这些消息了。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想必胤禛也顾不上自己了。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今年的十月底康熙帝就会去世,他就会继承大统。无论他的父亲是否把皇位传递给了他,已经都不重要了,历史已经选择了他是,那他就是。虽然有的后人评价他太过残暴,关于这一点,洪羚觉得还是有失偏颇的,那种情势下,他不过是为了自保。
杀老八和老九,也是情非得已的,不然死的人可能就是他了。想到了老八和老九,洪羚心中又有几分恨意升起。
每当看到婉儿时,她总会想起自己的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婉儿是这样的可爱,她的孩子也应该和婉儿一样吧,可是这孩子却没有婉儿那样的幸运。
埋葬婉儿父母的那一夜,月光太暗,她父母又满脸都是血污,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因此也不知道小婉儿到底是长得比较像她的娘亲还是像她的爹爹。
按照子谦的话说,婉儿倒是越来越长得像洪羚了,尤其是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还有小巧儿精致的鼻子,都好似和洪羚如出一辙。可能真的是谁养就像谁吧。
而且这孩子的脾气也好像是二人的综合体,平日里倒都是沉稳温和像子谦一样,但偶尔也会抖个小机灵,就好像洪羚。每每至此,洪羚的心中都在流泪,都会更加的想那个孩子。
天气一天天的见谅,虽然他们现在是身处南方,可是十月底了,也该穿厚衣裳了,洪羚这个母亲唯一不合格的地方就是她实在学不会针线,婉儿从小到大的衣裳都只能是买现成的。
那日子谦带了婉儿去山下买过冬的衣服,回来时,他脸色有些凝重,洪羚知道这边儿也知道了京城中发生的大事了。
“他已经昭告了天下,坐上了那个位置。胤祥,胤禩,马齐与隆科多,四人总理事务。看来目前还是要安抚那一帮人的。胤禛远在西北,还不知道皇上已经不在了呢。”子谦让婉儿自己先去玩会儿,拽了洪羚去屋中谈着。
“坐上了位置,也不表示就安稳了,那帮人不会让他安生的,你且看着吧,捣鬼的日子还在后头呢。我想他可能也不会有心思顾上你我了。在这山中憋了这些年,我也挺想出去转转的。”洪羚望着窗外的翠竹,虽然天气渐冷,可是它们依然青翠依旧。
“我知道你还是放不下,可是如今有了婉儿了,你不怕会殃及这个无辜的孩子吗?”子谦怎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忙提醒着她。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轻重的。我是真的想出去走走了,这些年都躲在深山里,都没有随着你们爷俩去山下的镇子上逛逛呢。”洪羚靠在子谦的肩头,撒娇的说着,虽然当了这么多年的娘亲,可是背着婉儿的时候,她还是会像个小姑娘一样对着子谦撒娇。
“呵呵,也是难为你了。这些年来,都避世山野。记得当年我们还曾设想,种下一片荷塘呢,如今也没能随了这个心愿。不如明日就出门逛逛去吧,反正他现在要操心的有很多,哪会顾得上你我。”子谦轻轻的搂着她的肩膀,嘴上虽是这样说着,不过是宽慰她,可是心里依然有些不安,胤禛不是一个轻易就能放弃的人,他对羚儿的感情,自己是知道的。明日之行,还是需要多加留心。
紫禁城中,养心殿内的胤禛已经连续三个夜晚没有就寝了。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真的没有功夫儿去闭上眼。此时真的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日理万机’。
苏培盛刚刚奉上了一盏浓茶,他喝了两口,想要再提提神,眼里早已布满了红血丝,他望了一眼窗边的那个软榻,真的很想在上面躺会儿,可是就怕这一闭上眼睛,又会发生什么大事。
老十四终于回来了,他不能接受父皇已经不在人世的这个事实,大发雷霆,把告诉他这件事的官员还踢飞到廊柱上。更要人命的是自己的母妃,也是帮着她的小儿子而不帮着自己。为什么都是她的儿子,皇位由自己继承,她就这样不情愿呢。胤禛每每想及此事,都觉得心在滴血。
为了安抚老八,只能先让他帮着总理朝政,可是他却明里暗里和老九给自己使绊子。那个草包老十,还特别的听他们的话,一切为他们的马首是瞻。自己的亲弟弟也是一样,此时更是和他们一起沆瀣一气。
胤禛把头靠在了龙椅之上,伸出手指揉着自己的额头。老八确实是比自己会做人,即便是自己得了皇位,可是那几个兄弟依然对他不离不弃,处处都是向着他。而自己的身边,只有一个胤祥。
“羚儿,你在哪儿啊?这江山就是为你而夺的。而如今,你都不知身在何处,我坐上这龙椅,又有何意义?”心中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江水,狂泻而出。
其实那个丫头,一直都没有对自己说过什么体贴的话语,就是关心的话,也让她说的硬邦邦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听到那些硬邦邦的话。哪怕她在骂自己,也想让她陪在自己的身旁。
这个丫头会易容,总是变来变去,而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了。粘杆处的人找了这些年,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查到。之前情势危急,先暂停了一段时间,可是最近胤禛实在想洪羚想的厉害,就又开始派人去追查。
“我好想让你以本来的面目示人,这是我曾经对你许下的誓言。羚儿,回来吧。如今他们奈何不了你了,只要时机成熟,我还可以替你报仇。那些人当日怎样的对你,现今我会让他们加倍奉还。”可是不管胤禛多么的思念,粘杆处还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一直到了雍正四年,这几年真是过得惊心动魄,这几位弟弟可是一点儿不让他省心。只要能逮到机会捣乱,就会兴起一阵的风浪。他们而且还利用上了自己的儿子,弘时那个逆子,竟然敌我不分,还替他八叔求情。真的是让他心痛至极。这当皇上过的日子可真是过得如履薄冰。
他时常都会想起,洪羚曾经问他的话,这个皇位就那么多吸引人吗?难道外面的天空不比这紫禁城中的更宽广吗?
他真的有些悔了,曾经只是想着如果他做了皇上,那羚儿就可不必再躲藏。可以光明正大的陪在他的身旁。可若是自己当初不去争这个皇位,是否现在陪在她身旁的就不是子谦,而是自己了呢?可是这世上又哪有后悔药可卖的呢?
粘杆处的那个首领,现在最怕的就是见皇上,每次都带不来皇上想要的消息,他不知道皇上还会忍耐到何时,不知道此时进了屋里,是否一会儿还能再退出来。
“还是没有消息,是吗?”胤禛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也能猜出下面跪着的那个人脸上是什么表情。
“回皇上,恕属下无能,还是没能查到洪姑娘的消息。”那人感觉他的脑袋好像就要离开他了。
“过两天,胤禟会押解到保定。你们就在那里好好的守着,把消息都放出去。她若是知道了,应该会过去的。胤禩那边也是一样。若是真看到了她或者是子谦,就告诉他们,朕想见他们。现在已经是朕的天下了,没人敢再加害他们。该是出来的时候了。”那两个人,他一直都没有杀,就是等着羚儿能够回来的那天。可是却不知哪天她才会露面,看来只能用这两个人引她出来了。
雍正四年五月,胤禟被押解到保定府。这一消息在胤禛的授意下,被传播出去。传到洪羚所在的那个小镇上,已经是八月了。
“你还是想去看看是吗?”子谦问着辗转几夜都不成眠的洪羚。
“嗯。”洪羚只是简单的点点头。
“好,那我陪你一同去。”子谦也只简单的回她这句。
“可是婉儿?”洪羚皱眉。
“我不会让你们娘俩有事的。”子谦紧紧的搂着她,望了一眼悬在高空的明月,其实这件事不止是她心底的一根刺,也同样是他的。只是怕再伤到羚儿,他才强压在心底,看来终于到了要拔掉这颗刺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