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烟雨,漠北的苍凉,洪羚都好想去看看,好好领略一下其中的韵致。来到这一世已经十二年了,却总是在有限的几个地方打转儿。
“先去哪里,想好了吗?”子谦看着如同出笼小鸟一样畅快的洪羚,自己的心情也被她感染的非常的愉快。
“这里离着杭州近,我们先去那里吧。上次去还是好几年以前呢,而且上次去还有事要办,不比现在,我们可以尽兴的游玩。”洪羚高兴的说着,虽然已经二十六岁了,在这个年代可是个不小的年纪了。可是一提到玩,两只眼睛就露出孩童般的光彩。
“你啊,一提到玩就来了精神。不过看你这几日,你的气色倒是好了很多,真的是应该早些离开那个是非地。”子谦摸了摸她的脑袋,也随着她脚步轻快的一路前行。
出京城时还是初夏,现在已经到了盛夏时节。上次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所以平湖秋月,和断桥残雪,没有看到,洪羚非要在这里多逗留一段时日,补上那两景不可。
反正出来时,把这些年赚到的银票全都带在了身上,现在就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吧。
本来开始几天,还都是沉浸在游山玩水的乐趣之中,可是过了几天的新鲜劲儿之后,洪羚又开始心神恍惚起来。尤其是在酒楼里吃饭时,她听到人们谈起那几位阿哥时,都会很认真的侧耳倾听。
“是不是还在惦记着他?”子谦知道她的心事,低声的问着在窗前发呆的她。
洪羚有些不好意思,说要走的也是她,可是走了之后,又还这样恋恋不舍,这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嗯,之前是挺高兴的能够离开了。可是这么多年都在操心的这件事,突然一下就不用管了,真的是有些不适应。谦,对不起,我会慢慢让自己放下的。”洪羚抱歉的对着子谦说着。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呢?不止是你,连我也是这样啊。这么多年,我们倾尽了心力,都是为着他去打拼。突然就离开了,今后就可以再也不用管了,我也是一时之间不能抽离的。”洪羚听他这样说,也呵呵的笑了起来,心里也觉得好受多了,可能他是在安慰自己吧,谦就是这样贴心,总是能看出自己的心事,然后又会说些话来宽慰自己。
“粘杆处现在差不多遍布各地了,其实你若还想联系他,可以让人带信给他的。”子谦突然的说了一句。
“都决定要走了,还联系他做什么。也太不干不脆了,又何必去蓼扰他呢?”洪羚嘟着一张嘴,不情愿的说着。
“嗯,是不干不脆啊。可是我怕你就是放不开啊,还会惦记啊。你是怕我会多心才说不想吧,你放心好了,我可没有那么小心眼儿的。”子谦握住了她的手,手心里都是汗,她明明就是心虚在说谎。
“真的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其实我是真的有些不放心。今年的年底,八阿哥的母妃就会过世。这多少都会对他有些影响的。”洪羚终于说了实话,不好意思的对着子谦笑着。
“那对他不是一件好事吗?你怎么还会放心不下?难道又会有什么变故吗?”子谦不解的问着。
“明年九月会二废太子,胤礽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之后会有人再推荐一些太子人选,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都是热门人选。三阿哥,我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意去趟这个浑水,但是他确实是深受其累,胤禛一直对他都很忌讳。到了最后还是削爵幽禁而死。老八当然不用说了,他对皇位那是志在必得的。不过五十三年会发生一件事,彻底的灭了他的希望。”洪羚的表情严肃起来,子谦知道那肯定是件大事情,不然羚儿不会如此。
“那年发生了一桩‘毙鹰事件’,胤禩为了去拜祭他的母妃,没能和康熙爷一块儿去狩猎,就送了他父皇两只海东青。结果坏就坏在了那两只鹰身上,送到时,已经奄奄一息。康熙爷大怒,说是这是在咒他,我想肯定也是有人没说什么好话。所以就降罪于他,还停了俸禄。虽然最后又恢复了这些,不过八阿哥从这件事之后,就是不复从前了。”洪羚慢慢的讲着,眉头越蹙越紧。
“羚儿,我不明白,这于他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会担心呢?”子谦越听越糊涂,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八阿哥是倒了,可是又有人起来了啊。”子谦瞪大了双眼,愣愣的看着洪羚。
“是小十四,没有想到吧。”洪羚忽又苦笑了一下。
“十四阿哥,真真是亲兄弟要干起来了。你是怕他没有防备?”子谦忽然明白了洪羚的担忧。
“嗯,他从小是在其他妃子那长大的,说实话与这个弟弟的感情还不若同小十三之间的呢。可毕竟是一奶同胞,他又极孝敬他母妃,对这个弟弟平时也是爱护有加,我就怕他会一时疏忽,反被他们占了上风。”洪羚靠在了子谦怀中,玩弄着自己的衣襟,心情烦乱之时,她就会这样。
“他们?怎么九阿哥等人还是支持他的么?”洪羚点点头,子谦也是苦笑了一下。
“这些人,还真是不死心啊。一个倒了,就扶植另一个。那你还是给他写封信吧,给他提个醒儿。生在帝王家,这亲情真的是薄如纸啊。没有想到,他们亲兄弟最后会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子谦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笔墨为她拿了来。
“你可真是个急性子,怎么说写就写啊。”洪羚呵呵的笑着他,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
“让你安心啊,你整天的发呆,我看了心里多难受啊。”子谦已经开始为她研起磨来。
“对了,你可从他那里听说,年羹尧是否已是他的人了?”洪羚又突然的来了一句。
“年羹尧?那可是近年朝中的一位后起之秀啊。年纪轻轻,就颇得皇上恩宠,若是拉了他来,倒真对他大有裨益啊,不过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否有联络过。其实,我也只是负责一部分,很多其他的事,并不知晓。”子谦尴尬的一笑,摇摇头。
“是啊,可能人家根本都不用我们操心的,就是我们在这里瞎操心。不过为了安心,还是写上吧。”洪羚不再说话,低头写了起来,不知不觉,竟然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大页纸。
子谦找到当地的联络处,命他们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胤禛那里去。三日之后,快马加鞭之下,这封信终于抵达了四阿哥府邸。
彼时,胤祥虽已处于闭关状态,平日里不大见人。可还是会闲时来胤禛府里逛逛。今日过来的时候,就正好赶上这封信送到。
“她果真还是惦记着我们的。”胤祥有些感慨的说着,洪羚临走前,竟然没能见上一面,他懊悔了很久,直埋怨他四哥,怎么不给他送个信儿,再怎样也会赶过来的。
“真是个操心的主儿啊,临走前,还和我说会去游山玩水呢。这才几天,就又担心起来了。”胤禛看过信以后,又递给了胤祥。
“这丫头又是从哪儿知道了什么吗?怎么让四哥你要提防十四弟。”胤祥边看边说着。
“小心无大错,这丫头有时候说的,真的不能不信。真不知道她都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她那个小脑袋瓜儿里啊,真的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她幸亏不是皇阿玛的儿子,不然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胤禛一边笑着,一又拿回了胤祥看完的信件,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原以为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从此后再无音讯,谁知她还是惦念着他们的。
“四哥,这你就不了解小五了。她根本无心于此,她向往的一直是外面的世界,并不想被这牢笼困住。其实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因了你这身份,所以她才会拒绝你的呢。她不是一个无情的人,可是凭你这样深情对她,她没理由几次三番的都推掉你啊。”胤祥忽然很严肃的对着胤禛说着。
“你说的,我何尝没有想过。她对我也不是无情,可就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如若可以,我宁愿与子谦对换。这样就可以陪着她跑遍天南地北。可是已然是这个身份,又怎能脱的掉?看来我注定与她,今生是无缘了。”胤禛紧紧的握着那封信,信纸上有股兰香,羚儿最爱用这个味道的墨。闻着这个味道,似乎羚儿就坐在他的面前,伏案疾书。
从此,洪羚与子谦游走于各地的名山大川之时,只要听闻到对胤禛有用的消息,都会及时的传于他知道。
就这样一直到了康熙五十三年的冬天,洪羚与子谦正好从塞外回来,途径热河附近。洪羚突然就想起了‘毙鹰事件’,此时康熙皇上还未到此。
“不如再帮着胤禛做件事吧,反正也是来了,大抵天意如此,今日就先让他偿还点儿利息。”洪羚站在附近的山坡上,远眺着对面的行宫。
“你要去毒杀那两只海东青?”子谦猜出了她的计划。
“羚儿,皇上来此,必定有高手随行,哪是那么容易得手的。你可不要节外生枝,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可怎么办?”子谦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一直不住的摇着头。
“我自会量力而行的,我们只是去看看,若是防守的太严密,我们就走,还不行吗?”洪羚的主意一旦打定,可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子谦知道她又上来了犟脾气,只能由着她一同走一遭了。
几经打探,终于知道了那两只鹰的所在,可是看护确实严谨,他们不能轻易得手,子谦指了指那在门口的守卫,洪羚知道他的意思,于是点点头,折身而返。
“这回死心了吧,幸亏我们没在往前,否则被他发现,真的不知是否还能全身而退,你啊,就是胆子太大了。”子谦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数落着她。
“知道了,就是久未做这冒险之事,一时技痒,就想去嘛。不过我想还是有人会做的。也不算可惜了。”洪羚笑笑的继续前行。
“你是说他会去办此事?”子谦好奇的问着。
“可能吧,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过传闻确实有说,是他所为。但是也是查无史据。”洪羚还在说着,突然子谦伸手让她噤声。
“好像有什么声音,你听到没有?”子谦悄声的说着。
这时一个微弱的女声传了过来,是在喊着救命,那声音断断续续,身在野外,哪里来的求救声呢?子谦和洪羚都有些乍起了汗毛。不过循声找去,真的发现有个浑身是血的女子躺在草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