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自漆黑的夜幕中传来,却让人听不出来声音的方向,直到几息之后,有枯枝断裂的声音响起,两人的目光看向那里。
从夜色下的树林中,出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色,在月光下,那青年身穿黑衣,看上去简单,面容却极为好看,有一种妖艳,独特的美。
那青年一出现,便咳嗽了一声,向着南宁抱拳,目光却看向了苏问,
“大师兄,这位就是小师弟吧。”
南宁点了点头,一步来到了他的身后,轻轻推着轮椅,到了苏问面前,之后便开始向苏问介绍,
“小师弟,这位是你的二师兄,名唤陈伤,他自幼有腿疾,所以一直坐在轮椅之上。”
“老二,这是老五,老五名叫苏问,是师尊今早传信,让我去外门山下收的弟子。”
苏问连忙恭敬抱拳一拜,道,
“拜见二师兄。”
“勿需多礼。”
陈伤笑了笑,看样子对苏问颇为满意,
“我自幼有腿疾,先天不能走动,承蒙师尊不弃,收我为徒,入天虚山一脉,传我道法,让我得见修行,至此,天虚山便是我的家。”
“小师弟既然入了我天虚山一脉,便是我的家人,今日相见,师兄没有带什么贵重的礼物。”
“这里有一根四叶之草,是当年师尊收我为徒之时,我所采摘,虽是凡草,但于我而言,有颇多纪念意义,今日便将此草赠与师弟,日后师弟拿着根草来找我,无论是什么困难之时,师兄都会为你办成。”
言罢,陈伤在轮椅的扶手处轻轻按下,一根四叶之草缓缓出现,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跟四叶之草,虽无根须,但看上去依然青翠,仍有强大的生命力,似乎未曾死去。
陈伤看着这根草,目光一闪,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抚摸着这草的四叶,淡然开口,
“当年我还是个凡人,对于这些奇异的东西,总是据为己有,这草原本只生三叶,乃是随处可见的杂草,可那次看到此草有四叶,一时觉得奇异,便将其摘下,带在了身边,也算是记住师尊带我回天虚山的日子。”
“可惜凡草只是凡草,若无我的法力温养,它早已死去,又怎么能够活到现在?”
“我的法力还能维持一段时间,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师弟你要好好修炼,否则没有法力温养,迟早还要枯萎。”
陈伤将手中的这株草递到了苏问手里,不知何时,他心里忽然有些空荡荡的,摇了摇头,将这种思绪驱出脑海。
“多谢师兄。”
苏问真诚的感激道,他倒是没有期望别人赠他什么一步登天的法宝,即使只是一根草,礼轻情意重,依旧让他的心感觉到了温暖,让他不必担心以后在天虚山的生活。
二师兄是个极好相处的人。
苏问在心里暗暗想到,就在他思考之际,忽然有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响彻整个山脉,令得四周的鸟雀明明在休憩之间,都纷纷惊醒,振翅而飞,一时间夜的寂静,被喧闹打破。
“好你个二师兄,当年我入门的时候,你就送了一朵花给我,怎么小师弟一入门?你就把你那根宝贝四叶之草送给他了。”
话音未落,只见虚空之中,仿佛有一道门户打开,一个脖子上戴了银项圈的孩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虽然看上去只有五六岁,但苏问看到他的目光,透露的却是无比的成熟,仿佛饱经世事。
“五师弟!”
那孩童转过身,看着苏问,神色之中有些激动,似乎是想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但由于太矮,最后只能拍了拍苏问的腰。
苏问此时有些沉默,他看着眼前的孩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南宁出来帮他解了围。
“这是老四,老四叫余昆,你别看他现在像一个孩子,从我见到他开始,他就是这个模样,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是这个模样,他的年龄可比你大多了。”
南宁一开口,虽然语气还是同样的冷厉,但也帮苏问解了围,他连忙恭敬一拜,
“拜见四师兄,我叫苏问。”
哪知余昆看到南宁开口,忽然双目一亮,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孩童的心性一览无遗,围着南宁便转了起来,询问道,
“师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这难道是你新换的模样?什么时候也给我弄一个,师弟也想体验一下长大的感觉。”
“勿要多言,小师弟还在这里呢,老四。”
南宁摇了摇头,提醒着余昆,身边还有苏问的存在。余昆也立马反应了过来,一张小小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似是纠结至极,到最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将一枚鱼鳞从身上拿了出来。
那鱼鳞通体为白色,是如雪一般纯洁的白色,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污点,这种白,是白到了极点,连那如水般的月光,都比不上。
但同样的,这鱼鳞除了白以外,没有其他任何的特征,看起来就如同凡物一般。
余昆拿着鳞片,一脸肉痛之色,
“既然二师兄连他那根宝贝草都能送给你,那我也不能吝啬。”
“小师弟,这鱼鳞跟了我多年,我一直随身携带,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今日你入我天虚一脉,那也不能亏待你,我就将这鱼鳞赠与你,希望你好好保管。”
“当年我曾做过一梦,梦见蟒雀吞龙,有鱼化鹏,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梦醒之后,便在枕边得了这鳞片,我猜其有异,数年来,用过各种方法试探,但始终未得要领,也曾去问过师尊,但他同样无法使这鳞片展现一丝一毫的奇异之处,故此,我虽然一直将其戴在身上,实则却毫无用处,不过,这确实是我最心爱之物,因它让我见了这世间最伟大的鱼。”
“今日我便将它送给你,师弟以后也将它随身携带吧。”
说罢,余昆轻轻将那鱼鳞递到了苏问的手里,随后又嘱咐道,
“这鱼鳞坚硬无比,你且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是,多谢师兄。”
苏问将这鱼鳞放入包里,再次道谢。
“小师弟,小师弟,你黑师兄来啦!”
轰隆轰隆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向这里袭来,山林中的树木成片的倒下,掀起了巨大的灰尘,鸟兽皆惊,四下奔走逃跑。
陈伤皱了皱眉头,又很快舒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坐在轮椅上的他,伸出食指轻轻一点,立刻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的指尖涌出,向着那山林之内,树木仿佛得到了命令一般,树干开始向两边斜着,露出了中间一条路,随后便能看到,在那路的不远处,一个黑大汉正狂奔而来,他丝毫不顾前面有什么东西。
野兔,树梗,都被他一脚踹飞,不能使他停下来一息时间。
很快,他就冲到了众人面前,然而脚步却还没有停。苏问倒并不是很担心,他听到此人叫自己师弟,想必也是哪位师兄,而且眼前还有这几位师兄在,也不可能让他伤到自己。
果然,余昆向前走了一大步,他那小小的身体挡在了众人面前,与那黑大汉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不过,他并没有慌张,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声,
“大师兄和二师兄都在这里,三师兄,你是想要明天打扫天虚山整座山脉吗?”
听到这话,那黑大汉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一般,双脚立刻止住,还在地上滑行了一阵,一直滑到了他们面前,才堪堪停下,冷汗吓出了一身,连忙干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咳咳,体量一下我呀,我今天是瞎子,我什么都看不到,大师兄,二师兄,我不想打扫天虚山,那只猴子老是打我,他拳头可硬了,我打不过他。”
黑大汉哭丧着脸,要不是眼睛已经瞎了,他这时候应该已经流出了伤心的眼泪。
这人皮肤漆黑,像是全身被炭涂过一样,连眉毛也看不清,因为全是漆黑一片,厚厚的嘴唇,满脸横肉的面容,比妖兽还更像一个妖兽,此刻却像一个孩童一般哭泣,让人哭笑不得。
“好了好了,别在新来的小师弟面前丢脸,明天不会让你去打扫天虚山的。”
陈伤温柔的声音响起,他坐在轮椅上,说的话让人如沐春风一般。
“好的,谢谢二师兄。”
黑大汉的脸立刻转阴为晴,原本还是一副悲伤的模样,现在立刻哈哈大笑,好似刚才那一步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似的。
“这就是小师弟吧。”
他一巴掌拍在苏问的肩膀上,让苏问疼的有些牙酸。
“不错,身体够结实,我叫黑大帅,是你的三师兄。”
“刚才我听到你的名字了,你叫苏问,是吧?”
“是的,三师兄。”
苏问回答,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名字,这名字一听就很霸气,就跟我这黑大帅的名字一样霸气,你小子不错。”
黑大帅又连续夸赞了几句,说完,他又忽然转头,看向南宁,一脸谄媚的表情,道,
“师兄,你这是什么时候做的?能不能给我一个,其他山的那些小娘皮老是说我偷他们的东西吃,专门买了守山灵犬,闻着我的气味,就要来咬我,如今我根本上不了他们山,你看我最近没有吃的,都瘦了。”
黑大帅捏了捏自己的脸,一副你不给我,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然而南宁完全没有理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哼!”
黑大帅自讨没趣,冷哼了一声,仿佛有些委屈,一个人默默地就要离开。
哪知这时余昆发话了,
“小师弟的礼物呢?”
“哼,我当然知道。”
黑大帅一脸心痛,来要东西不成,反而成了送东西的了,这对他这个铁公鸡来说,简直是天大的打击。
但他没有犹豫,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袋,直接扔到了苏问的手里。
“多谢师兄。”
苏问连忙一拜,可等他抬起头,黑大帅已经不见踪影。
“储物袋,这黑厮还是送了你个好东西。”
余昆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这袋子是什么东西。
苏问正想问储物袋是什么?却听见许久没有说话的南宁开口,
“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师弟到他的洞府中休息,明日一早他还要拜见师尊,诸位师弟,先回去休息吧。”
“也好,那师弟保重身体,我便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来花圃找我便是了。”
陈伤推着轮椅正要离开,余昆却来到了陈伤身后,
“我来推你回去吧,师兄。”
“那就多谢师弟了。”
陈伤道了一声谢,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而此时,南宁也与苏问对视了一眼,道,
“走吧,小师弟,先去看看你的洞府。”
“是,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