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珏禁足之后,原本就清冷的青山院越发的寂静下来,可谓门可罗雀。就连一向与诸葛氏族交好的朝中大臣,为了避嫌,而不再登门拜访。
尚甸的战事平定之后,珏字营的将士们悄无声息的回到军营。应该享有的一应赏赐,也全部化为了泡影。即使如此,也没有人而心生抱怨,反而为主帅找到了心仪的女子而暗暗高兴。
皇甫华身为皇子,在诸葛珏一事上已经引起了皇上的猜忌。这是皇家的禁忌,一旦皇子与外臣往来密切,稍不留神就是杀神之后。虽与诸葛珏是至交好友,也不得不为了诸葛家的利益着想。只差人送来了一封书信。
在信中,皇甫华非常得意的讲述了自己的睿智。
原来诸葛珏被罚跪在胜金宫外时,各个门阀相继上书要求严办。皇甫华当然不会坐视不理,跑去求皇上开恩,却得不到召见。于是,他一生气,一着急,就把主意打在了司马承帧的身上。
司马承帧作为司天台的司天监一职,掌管着占卜星相之说,可以说能与天沟通。而且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竟也让皇上非常的信任他。上天的旨意原本就被皇上当做是至理名言,所以只要司马承帧肯出面说几句话,能比所有的大臣说的话还要管用。
而事实证明,皇甫华的想法是正确的。在司马承帧大摇大摆的走进御书房,以一副神秘莫测的姿态指了指天空,皇上便让所有争的脸红脖子粗的老臣们闭了嘴。一句“诸葛将军乃武曲星转世”,居然就让皇上信了。
“……不管怎么说,诸葛珏,这次你当真要谢谢我,若不是我,你此刻已经人头落地了。浮香酒楼是跑不了的了,你就准备好银子,请我大吃大喝吧。”
夏淩看完信,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什么武曲星转世,这明显就是胡说八道嘛。换到现代,如果一个律师在为杀人犯辩护时,说“他乃是玉皇大帝转世”,别的她不敢保证,这律师挨当场就挨一顿胖揍是肯定的了。
“无聊。”诸葛珏把信团成一团,直接扔进了火盆里,“若被皇上知道,他和司马承帧都要死。”
“胆子虽大了点,可好歹保住了你的命啊。”
“我还有事要问你。”诸葛珏伸出手,摊开手掌,一支断成两半的毛笔躺在他的手心里,“这个是怎么回事?”
夏淩看了,心里咯噔一声。这毛笔不是她为了方便写信的时候掰断的吗,她早就忘在脑后了。这个庄臣是干什么吃的,难道都不收拾房间的吗?毛笔断了就该扔到啊。
“你从哪里捡来的破毛笔,青山院还穷到这个地方吧。”夏淩嘿嘿笑着,装傻。
诸葛珏冷哼一声,缓步走到她的身旁,猛然拉过她的手,佯装要打她。看她吓得闭上眼睛,缩着脑袋的好笑样子,不由得一笑。从袖中拿出一物,放在她的掌心。
比手指略长的、手指粗细的木棍,被打磨光华,握笔的部分植了一圈柔软的兔毛,防止写字的时候手打滑。一端置有略硬的毛,俨然就是现代硬毛笔的雏形。
“用用看,如果不合适,我再让工匠改。”
夏淩握着笔,愣愣的看着诸葛珏,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是工匠做的呢?只有他听过自己描述过现代的情景,他的书房除了少数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踏进半步。他的手指上还留有浅浅的刀痕,她又不是瞎子,怎么会想不明白。
诸葛珏被看得有些不自然,轻轻皱着眉头,恶声恶语的说:“不想要就算了。”说着就要伸手来抢。
“送给别人的东西,你好意思要回去啊!没门!”夏淩猛地抽手,放在自己身后,笑着躲开。跑到门外,她回头挑衅,“诸葛珏,下次再送东西给我就直说,再找借口你就是傻子!”
诸葛珏走出房门,看着女子开心的离开,无奈地摇摇头,眼中都是温暖的笑意。忽然神色一凛,视线锐利的射向不远处的围墙。围墙上空无一人,也不见任何异状。
而围墙之外,本该被禁足的诸葛慕云,却心惊胆战的紧贴着墙壁而站,就当他踮着脚尖要离开时,墙的另一侧却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
“早点回去,小心家法。”
果然还是瞒不过四哥。诸葛慕云边想,边颇有些沮丧的往巷子外走,不过算了,能看到四哥跟凌儿感情这么好,就算是被骂也值了。
按照诸葛慕云的性子,能忍到现在才出来,已经是一种极限了。不过今日,他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来听墙角,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司马承帧优哉游哉的坐在亭间喝茶,享受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不时的投一些鱼食在池塘中,各色的锦鲤争先抢食。他微微一笑,眉眼间透着慵懒,却另有一种风华绝代在其中。
诸葛慕云冷漠地站在不远处,因为经常来,再加上他喜欢不走大门,所以管家早就习惯了,也就没有通报。他瞪着亭中的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在感叹,这是个男人啊。
司马承帧听见声音,粲然一笑,抬手热情打着招呼:“慕云,你来了。”
“别装了。”诸葛慕云大咧咧的往他身边一坐,“你在这里不就是在等我吗。”
司马承帧半眯着眼睛,神情慵懒至极,带着一丝诱惑撑着脑袋,调侃道:“少自恋了,你被你爹软禁起来,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诸葛慕云摆摆手,不想再跟他在这上面纠缠不清,说:“你早就知道,凌儿被藏在皇觉寺吧。”
司马承帧笑着点点头,没有丝毫的内疚之色。
“为什么?”
“你忘了,我对制香略有研究。你来找我时,身上沾了蜜合香的味道。蜜合香乃南唐制香高手华夫人的秘宝,靖王妃的娘家便是南唐,稍一联想,就能想到是景烨所为。”
谁知诸葛慕云听了,不但没有释怀,反而神色更加的讽刺。唇角轻抿,说道:“我问的不是这个,不过也多亏你,才能让我想起另一件事。”
司马承祯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月尘。”薄唇微启,仅仅两个字,便让司马承祯稍稍变了脸色。诸葛慕云紧紧地盯着他,眼里有迫人的气息,“月尘花产自西域楼兰,是皇宫大内不传之物,不但有凝神静气之效,更有辟邪去毒之功。相传,制香的方法失传之后,这世上仅有已灭国的楼兰王后曾佩戴过月尘花制成的香囊。如果我没看错,只怕凌儿带着的香囊便是……若不是循着月尘的香气,你恐怕也找不到凌儿的所在。”
“你到底想说什么?”司马承祯往椅背上一靠,神色淡淡的看着池中的锦鲤。
诸葛慕云一笑,说:“不要紧张,只是看你整天神秘兮兮的,想知道你的底细罢了。不过现在来看,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为何?”
“朋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瞬间化解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压力。
司马承祯不自觉的抬起手,摸着胸口心脏的地方,这里,竟有暖暖的感觉,很舒服,像是冬日里的温泉,又像是黑暗中救赎的光芒。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这种感觉了……
忽然想起,那一晚灵安塔中夏凌气愤地神情……
我就是把你当朋友才不忍心利用你!
……把你当朋友……
司马承祯微微一笑,眼里都是温暖的笑意,淡淡的,却很真实。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这倒不是。你给我的忘忧香,怎么变成了猛烈的霹雳火药?!”说到后来,诸葛慕云已经变成了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不这么做,怎么把景烨留在靖王府,我又怎么跟凌儿说说话呢。”
“混蛋!”诸葛慕云彻底被对方无所谓的样子惹火了,伸着两只颤抖的手,恨不得要掐死他,“靖王府的整个后院都烧着了!要不是我跑得快,已经死在里头了!到现在头发上还有一股烧焦的味道!要不是因为这个,我爹怎么会软禁我!”
“哈,我以为你武功不错的,看来是高估你了。”
“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