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室中只燃着一直蜡烛,昏黄一片,只是温暖的橘色光芒却照不进她的心里。
南宫敬坐在她的床前,表情柔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烛光从他的侧面照了过来,把他的面容都染上了一层淡金色,眼神温柔如水,似乎包含了千言万语在里面。只是她读不懂,也不愿意读懂。
见她睁开眼睛,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微笑着端过一碗小米粥,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于是夏淩就少了解释的工作,虽然她从来没想过解释,也不需要解释。因为他们都是明白人。
“来,把这个吃了,东郭镇的夜景也很漂亮,若是你想出去,我们就出去走走。”南宫敬舀起一勺小米粥吹了吹,“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再去东齐,东齐靠海,我们还可以坐船出海,总之只要你愿意,我都陪着你。”
夏淩发呆似地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睛很黑,黑的很深,点缀着不张扬不耀眼的温和光芒,这种光芒曾经出现在另一个人的眼里,也是她最需要的那个人眼里。许多个夜里,许多个白天,许多个他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这双眼睛一直紧紧地追随着她,可是现在,这个目光可能已经属于别人了,不再跟随着她了。
眼泪就在眼眶中打了一个转,在冲出眼角的一瞬间,她猛地拉高被子捂住脸,只是哭声呜呜的怎么也挡不住。
“南宫敬你干什么啊!你是不是想趁虚而入!可是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永远都不会有这个机会!”
“我知道。”
“就算我恨他一辈子!就算我们永远分开!不再见面!可是你依然没有机会!我的心已经死了!死在他给我下药的那个晚上!死在我从马车里醒过来的那个早上!死在我看到那封信的瞬间!我只剩下一个躯壳!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我知道。”
“我说不难受,说忘得他一干二净!说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这都是屁话!我要是忘了他我就是没心没肺!就是少心缺肝!我忘不了他!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逃避!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只有我自己明白!谁都骗不了我自己!”
“其实我的病我很清楚!他跟李端谈话的时候我就躲在门外偷听!可是我还是不能跟他分开!我知道他不能看着我死看着我痛苦下去!他知道我宁可死都不会离开他!除了给我下药等等卑鄙的手段,他不可能把我送走!可是我离不开他!我死都不想跟他分开!我把我最真挚的感情都给了他!他却因为我的身体而离我远去!这让我怎么接受!说白了其实应该怪我自己!我应该恨我自己!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去死吗!我就是想死都怕他难受!”
“……我知道。”
夏淩猛地掀开被子,气势汹汹的瞪着他,只是一双通红的泪眼怎么看怎么惹人心疼。她对他吼:“你知道什么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你到底想干嘛呀!”
南宫敬温吞吞的一笑,眼里的温柔不减,反而多了一丝心疼,声音醇厚如水,带着包容一切的伟大:“我知道,我都知道。凌儿,我只想救你,想让你的病痊愈。其余的,我都不在乎。”
夏淩愣了片刻,此时再看南宫敬,他好像成佛了一样,在心里的形象瞬间就神圣扩大了。可是她的心里还是疼,钝钝的疼。
“南宫敬你就是一个大傻瓜!”夏淩翻身趴在他腿上,哭得撕心裂肺,她现在都已经分不清,这眼泪是为了自己,为了诸葛珏,还是为了南宫敬,“你是一个大傻瓜!是这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那个夜晚,是夏淩哭得最厉害的一个晚上。像是要流干所有的眼泪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而南宫敬只是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感受着她的泪水渗透衣服,渗透进心里,最后看着她累到极点,哭着睡了过去。
他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夏淩,久久都没有动,心里翻过来复过去的想了很多,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琢磨出点什么东西。只是这一刻,他不想动。
那夜之后,夏淩就变得开朗了一些。偶尔还能跟南宫敬开开玩笑,而南宫敬一直温吞的笑着,笑得温暖如春。那幅画面很美好,有种神圣的美。陈洌看在眼里欣慰了不少,似乎将军多年的辛苦的等待总算有了回报。只是只有当事的两个人心里明白,他们永远都走不到那一步。
很长时间以后,两个人平静的坐在竹林外的石凳上,再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多了一份淡然,一份平和,少了一份激动,一份焦躁。
夏淩平静的笑着,说道:“南宫敬,我一直没弄明白,我长得又不好看,脾气又不好,你到底看上我哪一点了?”
南宫敬笑笑:“那诸葛珏又看上你哪一点了?”
夏淩很认真的想了想,忽然就笑了:“没问过,不过估计问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也一样。”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先放在一边,容后再说。
三个人在东郭镇逗留了一段时间,因为夏淩的病情不容再拖,连忙往西夏竹苑赶。
这边的情况趋于平静,似乎有种伤感的浪漫。而东齐皇宫中,却散发着蠢蠢欲动的味道。
小潭坐在后花园的九曲回廊之中,看着池中的鱼儿静静地发呆,也许她没有再看雨,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东齐沿海,四分之一的海岸线建立为码头。所以在四国当中,气候最是示意舒爽,夏天不热,冬天不冷。现在已是夏末初秋的季节,却丝毫感觉不到秋日的爽朗。就连树叶也没有发黄的迹象。
越天麟打着呵欠从寝宫里懒洋洋的走了出来,一身月白色的丝质睡袍挂在身上,衣襟半敞,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他随意的在后花园里扫了一眼,向着小潭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怎么坐在这里啊?用过午膳了吗?”
小潭抬眼瞥了他一眼,说道:“终于舍得起床了,一觉睡到大中午,昨晚去做贼了嘛。”
越天麟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的凑了上去:“去打听了一点儿事情,想不想知道。”
小潭嫌弃的扭过头去,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答案。
“是关于西夏二公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