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台内,那个一向随和、好脾气的皇甫九皇子罕见的发了脾气,脸红脖子粗的瞪着眼前天神一般的男子,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整个吞下去。
大掌拍下,整个桌子都震了震。司马承帧眉头轻蹙,疼啊!他真的是替他都疼!也为自己的琴疼!只听皇甫华大声的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会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以前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会知会我一声,或者给我一个暗示!为什么这次你这么反常!难道非得看到我被人杀了死在寝殿里你才甘心!”
司马承帧轻笑,又恢复成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双眸一抬,倾国倾城。他说道:“那不一样,原来的事情你不得不躲,而今次的事情你无论如何都躲不掉。听好了,是无论如何。”
短短的四个字,包括了很多东西。比如身前知情而故意躲开,比如被人暗杀性命危在旦夕。
“为什么?!”皇甫华不相信,满脸悲愤。
司马承帧微微合上眼帘,眼里有着莫名的情绪在流动。他微微一顿,朱唇轻启,却说出了足以令所有人震惊的话。
“因为你才是真龙天子。”
皇甫华当场被震住,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僵在了那里,仿佛石化了一样。
几缕淡云随了风丝丝散去,空中只剩下如洗碧蓝,一望无际。清华台的视线极好,四面都只是用质地柔软上好的鲛纱遮着,风吹过,飘飘洒洒的,如它的主人一般优雅中带着慵懒。午后的阳光照进殿中,被滤过大部分的热度,毫无顾忌的铺展开来,尽情而放肆。
时间缓缓而过,阳光好像化为有形有质的流水一般在眼前缓缓流过,皇甫华却视若无睹,整个身、所有心思都沉浸在刚刚司马承帧的话中,半晌,他有些踉跄的坐倒在地,好像收了什么大的刺激一样,喃喃自语:“你说的是真的?”
司马承帧脸上有着好笑的表情,却仅仅止于脸上:“怎么,这种人人挣破头的好事落在了你的身上,高兴的都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司马承帧苦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又想要什么,你知道的比我清楚。”
司马承帧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缓缓的站起身,眼神里有着外人读不懂的悲伤。他倒背着双手,静静的看着门外的花红柳绿,百花齐放,太液池的池水反射着阳光细碎的投在他的脸上,让他的神色更加的变幻莫测。
“何为命运?天定也,人力不可改也。每个人的命运早在生下来就已经注定,有些人穷其一生追名逐利,为财富而劳碌一生。而有些人,什么事情都不做,便已经拥有了旁人所羡慕的一切,不论这些他是否需要,又是否愿意。小九,有些东西早已注定,我能看得到。之前我之所以告诉你,让你避开,是因为时机还不够成熟,你还不足以承担你的责任,若急于求成,反而害人害己。现在时局虽然混乱,但正是你平定四方、建立威信的时刻,我不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培植自己的势力。我知道你都懂,只是不屑,不愿手足相残,所以一直都是远远的避开,可避无可避之时,除了奋起反抗,勇敢承担,你还能怎么样。小九,我能明白你心底的那种无奈,可我除了助你登上大位,我什么也做不了。”
皇甫华抬起头,诧异于他的瘦弱与淡薄,修长的背影立于阳光之下,几乎被金灿灿的光芒所遮掩。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能感受到那淡然悠闲的姿态之下,那种异常悠长深厚的悲苦,虽然这与他平日的行为完全不符。所以之后的话,他几乎是没有发觉,就说出了口。
“那你的无奈,又是因为什么?”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司马承帧侧过头来,微微一笑,雪白的衣襟上镀上了一层金边,看起来异常的妖异。那笑里分明的写着:这不是你能够触碰的秘密,再问就让你好看。他相信司马承帧不会让他失望。
芍药端着两杯清茶、几碟精致的点心走了进来,一一摆在皇甫华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拿着托盘就退到一边,脸上有着安静温和的笑容。
皇甫华随手捡了一块吃了,闭上眼睛回味半晌,羡慕的说道:“芍药的手艺永远没的说,本来还想着让御书房那个眼高于顶的点心师傅亲自来拜师,可又想如此美味若让别人同享,真是一件让人心痛的事情。芍药,以后除了我,谁都不给做啊,特别是诸葛珏两口子和他那个活宝弟弟。”
芍药温吞的一笑,忽然眼睛一睁,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只手咿咿呀呀的比划着,脸上笑意更胜。
皇甫华是清华台的常客,早就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他甚至还找过西洋来的哑语师父想交给她哑语手势。所以一看就明白了,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惊喜无限:“凌儿回来了?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芍药还要说什么,谁知道司马承帧抬手拦了一下,斜斜的看了喜气洋洋的某人,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是不是真的自己打听去,别烦我家芍药。”
“小气!”
司马承帧懒懒的一笑,给了他一个“我乐意”的眼神。
北燕上都笔直宽阔的大道上,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避过繁华的上九坊,在绕过几条阴暗的巷子之后,停在了青山院的后门处。
一个身穿布衣小个子的男子走下马车,抬头看着熟悉的庭院,微微一笑,竟是别样的清秀动人。
“啊!终于回来了!”
诸葛慕云随他之后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我当初就说青山院最舒服,你就是不听,要是听了我的话,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夏淩回头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原来诸葛慕云带着夏淩一路疾驰而归,进上都城门的时候换乘了马车。八名月卫在进城门之前就隐藏在了百姓之中,以便暗中保护,说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夏淩却觉得没有必要,走回到家门口了难道还有人冒出来追杀他们嘛,傻子才会那么干。诸葛慕云只是摇头,一路劳累,也懒得跟她讲。
夏淩也懒得听,欢呼雀跃的冲回卧房洗澡去了。
诸葛慕云舒了口气,也想进去睡一觉。可脚才抬起一半,就停在了半空中,微微一滞,又放了回去。眼神一凛,锋利无比的刺向斜后方。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