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间,太阳悬挂于半空,常年弥漫山间的云雾开始消散。
傅瑾坐于窗前榻上,香烟袅袅,执手轻抚案上古琴。
清音幽韵,浑厚悠扬,小院静谧无声,只余琴音渺渺。
苏念趴在窗台上,静静听着,只觉琴音声声入耳,却带着无边的空旷与寂寥。
“醒了?洗漱一下来吃点东西。”
傅瑾停下手,骨节分明的手搭于琴弦之上,说完,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好。”苏念看着窗外走向凉亭的傅瑾,随意的挽起一些青丝,把傅瑾送的钗别入发间,理了下额前的碎发,洗漱过后,跑出了房间。
“今天日头不错呀。”
苏念坐在傅瑾对面,看着身穿鸦青色长袍的傅瑾,眉眼弯弯。
“嗯。”
傅瑾眉眼温润,嘴角含笑,垂眸看向桌上。
“你尝尝,看看喜不喜欢。”
苏念看着桌上卖相极好,色泽诱人的早饭,随手夹了一个软软白白的包子咬了一口,口感软糯,汁水四溢。
“如何?”
“好吃!”
傅瑾笑了一下,把一碗素粥放到了她面前,
“慢点吃。”
苏念点点头,小口小口吃着东西。
这一顿早饭吃了个半分饱,放下碗,苏念双手托腮,看着对面的傅瑾不紧不慢吃东西。
只觉情人眼里出西施,傅瑾吃饭的样子,好像也比别人好看三分。
“走吧,我送你回去,会骑马吗?”
傅瑾放下筷子,漱了口,净了手,整理了一下衣摆,站起身。
苏念脑瓜子一转,细眉微蹙,小脸忧愁。
“不会。”
傅瑾,停下脚步,眉一挑,细细看着她,嘴角一勾,
“不会?”
“昂…不会…”
回答声越来越小。
“那便……”傅瑾停顿了下,看着某人竖起的耳朵,凑到旁边,
“跟着马跑吧。”
说完,便走了。
苏念耳朵一麻,愣了一下,看着傅瑾依旧风光霁月,一派温润的样子,
原来,傅瑾还有这样的一面…
“等等我,走慢点。”
苏念连忙跟上,环佩走动间发出叮当声。
山间少人,傅瑾带她走的是后山小路,除了她与傅瑾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多是鸟儿鸣叫的声音。
“傅瑾,你在这山上住了多少年了?”
踩着日头穿过树叶落下的光斑,苏念一步一步跟在傅瑾身后。
她与傅瑾相识时到现在,傅瑾就好像一个人在山上住了很多年了,从没有听过他说起自己的家人,也没见过他有朋友。
“山中无日月,不曾细细数过,八年?又或许是九年。”
傅瑾从容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了迷茫之色,
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数过自己来了多长时间,
出门离家,人总是会记着去了几天,末了又想着何时归家,对于家有一种天然的归属感。
但对于他来说,好像都是一样的,
“你的…家人呢?”
苏念小心道,想着多了解了解关于傅瑾的事,但看到傅瑾停下脚步,半晌不语,心有点慌。
她是不是问到不该问的了…
“抱歉……”
“死了。”
苏念一愣,完了,戳人伤口上了,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与家人已经离别了……”
苏念鼓起勇气,揪了揪傅瑾的衣袖,小脸皱成一团,言语悲伤。
“你别难过,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尝试把我当做你的家人。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为朋友,定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苏念抿了一下唇,越说越小声,虽然她并不想和他只是朋友……
但现在只能用朋友的身份才能光明正大的关心他。
而且傅瑾从小就没有了家,失去父母,也没有人关心他的生活,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在外,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想着想着,她有点难受。
苏念抬头看着傅瑾,攥紧了袖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傅瑾低头看着拽住自己袖子仰头满目“疼惜”看着他的少女,只觉她误会了什么。
但傅瑾从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过多解释,只弯下腰。
“好啊,说不定,以前我们两家还认识呢。”
他语气不明,眼里闪过一丝暗色。低头看着抓住自己袖子的少女,不着痕迹分开,笑道,
“好了,下山吧,马上到山脚了。”
说完,就像无事发生般,接着往下走去。
苏念只觉傅瑾开了个玩笑,并未在意。但她会证明的,她所说并非假话,
看着他的背影,苏念忙提裙跟了上去,嘴里嘟囔,
“走慢点,等等我。”
山脚下,苏念看看眼前的马车,又看看傅瑾,眼神狡黠。
说好的骑马呢。
“不是不会骑马吗?走吧。”
傅瑾戏谑道,骑上马,拉了拉缰绳,垂眸看向马车旁的车夫。
戴着帽子的车夫得到示意,搬动凳子,侍立在马车旁。
“小姐请。”
“有劳。”
苏念颔首,轻提裙角,花瓣似的裙摆层层盛开,拂过凳子的表面。
傅瑾凤眸微眯,视线掠过她发上的钗,看她坐进马车,转眼看像京州方向,无声的笑了。
兜兜转转又回去了,想到以后见到的人,他的心情,竟然有些愉悦了。
……………
一路上,苏念都坐在马车里,只时不时掀开车帘偷偷瞄几眼坐在马上的傅瑾。
没有西乔和她斗嘴,傅瑾又在车外,她有些无聊了,便索性看着傅瑾的背影发呆,就当透气。
直到进了京州,才挪开视线。
刚进京州,苏念就发现了不同,今天的京州似乎格外热闹,不同于以往街市的嘈杂,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的讨论着什么。
“苏烈将军今日回京了。”
不知何时,傅瑾骑马与她并列,可能是察觉了她的视线,便主动开口解惑。
苏念一愣,上一秒才想着母亲和父亲给自己的信件里都未提过父亲近日回京的事,下一秒,只道不妙。
“完了,死定了。”
看街上这情形,只怕父亲等人离去已有一段时间了,现在肯定已经发现她不在家了。
常人只道红颜祸水,孰不知蓝颜也是祸水。
苏念看着傅瑾,突然就懂了那些夜宿花街的浪荡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之后,被爹娘逮住胖揍的的心情了。
但人家好歹一亲芳泽,她这还八字没一撇呢。
不公呀。
傅·花街女子·瑾:??
傅瑾看着苏念的眼神,莫名后背一凉,温润的面孔难得裂了一条缝。
“想到如何回去了?”
“没有,”苏念摇摇头,耿直道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此时若再从后门回去,只怕我爹娘更生气,倒不如从正门,堂堂正正。”
然后期盼能少挨两句骂,左右躲不过去了。
傅瑾一怔,唇角勾起,有点意外这般清奇的说法。
“姑娘好谋略。”
“公子客气了。”
苏念眨眨眼,只当听不出内涵,看着傅瑾笑的眉眼弯弯,还行了个礼回赞他的“夸奖”。
“倒是傅公子,初来京州,便如此受人欢迎,小女子实在羡慕。”
这一瞧,便只看到了傅瑾马上悬挂的香囊玉坠。
京州的民风这几年受番邦的影响,对女子的行为并不像以前那般拘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现在女子亦可正常出门,只不过贵族未婚女子还是会戴上帷帽,嫁人之后出门便不戴了。
行动方便,京州文人文化又流行,对异性示好,投掷随身饰品表达心意便成了京州女子现下流行的表达爱慕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