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
席果头顶一夜星天,穿梭在山林之中。
离席家还剩下半个土坡的距离,只要走过便能赶回席家。
晚上视线不佳,席果身上的嫁衣,被山里的树杈刮破了许多。
幸好她在上山的时候揪了一些草药放在腰带里,这一路上都没遇见什么毒虫,否则若是被咬了,又要耽搁时间。
席果不敢在山里逗留,虽然这山顶多只能算是个小土坡,但能致命的东西绝对也不少。
她努力提高脚程,可古怪的是,她越发觉得呼吸不畅。
席果坚持了一会儿,痛感却越发强烈,好像是一只大手在无形之中捏紧她的肺腑。
席果跌跌撞撞的靠到一边的大树上,左手强忍颤抖搭在右手的筋脉上。
脉象稳健有力,分明什么事也没有。
可从额上滑落,遮挡住视线的冷汗,让脉象没有了任何说服力。
席果剧烈的喘息声,伴随着风簌簌吹过树叶的声响,滑坐在树下。
她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连串飞速闪过的片段涌进她的脑海,攻击着她的神经。
“什么神医,根本就是沽名钓誉的骗子!”
……
“都是你都是你!我家小虎就是吃了你开的药才死的!你还我的儿子!”
……
一群村民高举火把,火光映出他们狰狞的脸孔,愤怒的怒吼:
“烧死她!只有烧死妖女,才能平息老天爷的怒火!还咱们的平安!”
……
火光大盛,灼热将席果包在其中,她的鼻尖似乎都萦绕着淡淡的焦味。
蓝色衣袂一闪而过,五官模糊的男人俯下腰看着她。
“师妹,你可后悔吗?”
……
席果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就在她想要极力摆脱眼前的幻觉时,一切忽然如退潮一般迅速消失。
连她身上莫名其妙的疼痛,都在一瞬间消了下去。
席果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见耳边响起低沉的闷嚎。
一滴汗从她鬓角滑进衣襟。
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她斜眼看了过去,对上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
狼!
席果背靠着大树,呼吸渐渐放缓。
她将手缓缓放下,小心摸索着周边,希望能找到什么趁手的武器。
那头狼身子拱起,喉中发出阵阵低鸣。
席果指尖一颤。
她眼睛微微眯起,冷汗滑坠在她眼睫上,稍稍迷糊了视线。
“你还能站起来么?”
耳边不远忽然传来一道低低的询问。
席果精神一震,余光瞥了过去。
但光线太暗,她只能隐约看见一抹高大的轮廓,容貌却看不清。
席果喉头滚了滚,轻嗯了一声。
那头野狼也注意到了来人,身子压的更低了一些,喉中闷嚎不断。
那人道:“你往这边扑。用尽全力。”
席果眉心一皱,正想说什么,又听他道:“你放心,我会接住你。”
席果指尖一蜷,她收回视线,望向不远处的野狼。
如此,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席果深吸了一口气,用平生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朝那人所在的地方飞扑了过去。
狼也在她起身之时发起了攻势,踩着铺在地上的落叶朝她奔来。
森然的利齿在夜光的折射下让人不寒而栗。
厉诀看准了时机,左手一揽,接住了扑过来的席果。
右手腕使力,将手里的锄头甩了出去,正好砸中扑过来的野狼。
狼在半空中被锄头击落,痛嚎一声,摔了下去。
席果只听身后树叶哗啦的响,野狼一声尖啸,便彻底没了动静。
她埋在眼前人的胸膛里,手底下传出温热的触感,让席果红了耳朵。
她直起身子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回头一看,才发觉她身后不远,竟是一处大坑。
从她的角度,还能看见坑地下摆放的,被削尖的木头柱子。
席果探出身子看了一眼,方才的狼被底下的木柱贯穿,早已没了声息。
“没事吧?”
耳边传来低声的问询,席果摇摇头,“没事,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也是你自己运气好。”
厉诀绕过土坑,把自己丢出去的锄头捡了回来。
说道:“我本是想来看看陷阱里有没有猎物,正巧撞见了。你要不是正巧倒在陷阱边上,方才还没办法全身而退。”
他眉头皱了皱,又问:“这么晚了也敢进山,你胆子可真不小。”
“且不说野狼和山熊,这山上到处都是猎户布下的捕猎陷阱。天黑后视线受阻,很容易中招,日后不要这样了。”
席果扯了扯嘴角,“谢谢你。”
她试着翻身坐起来,脚腕处却蓦地一疼,她轻嘶了一声,摔了回去。
厉诀动作一顿,走了上去。
“崴到脚了?”他蹲在席果面前,下意识想要伸手,到了半路硬生生停了下来。
虽然是在深山里,但他们孤男寡女,自己随便碰一个女子的脚踝也是冒犯人家。
而且……厉诀薄唇抿了抿。
他借着月色,隐约瞧见,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的、可是嫁衣。
席果自己按了按,说:“没事,就是小扭了一下,没伤到筋骨,不碍事。”
她身子一顿。
她的脚扭伤了,要如何在席橙的剧情开始之前赶回席家呢!
若是不能及时赶回去,席橙就毁了!
“这位大哥,我家中有十万火急的事,能不能劳烦你,赶紧送我下山!”
“我是福山村席家的席果,日后大哥你若是遇到难事,我一定相帮!”
厉诀明显愣了一瞬。
不过看她神情焦急,厉诀也只能咽下了百感交集的心情,转过身将席果背了起来。
“那、那就冒犯了!”
他连手里的锄头也丢在了地上,快速顺着下山的路,往福山村赶去。
方才将她救下的时候,厉诀便察觉到了小姑娘身形的单薄,可如今背在身上,更好像背了一张轻飘飘的白纸似的。
可是这张“纸”紧贴着他脊背不说,双手还牢牢的挂在他脖子里,吐出的热气扑在他颈上。
这好在是在夜里,厉诀憋红了脸也没人能看见。
他闷闷的从鼻尖呼出浊气。
暗暗嘟囔,席家的小姑娘怎么能对初次相见的陌生男子如此不设防。
这得亏遇见的是自己,要是遇见个什么二流子,岂不是不好了。
厉诀心里胡思乱想,脚底下的步子可一点也没迟,身形敏捷,穿梭在坎坷的山间,也像是如履平地一样。
席果手勒的更紧了!
这不勒紧点也不行啊!
她都快被甩下去了!
席果眼神微妙的看了厉诀的侧颜。
这男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