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眉头微皱,有些不虞,可阻拦无果,王回生硬是要跪,只能随了他去。
席果毕竟小她太多,还是个村妇之女,跪下谢恩这事,王夫人还是做不大来。
她微不可见的屈身,行了个礼,“方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海涵。”
席果斜睨了她一眼,慢慢的举起手,那老道的起死回生丸就夹在她指尖。
“王夫人可知道,这是什么?”
“不、不知。”
“这药丸里,有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味药,服用后全身发热,服用者体力增强,有飘飘欲仙之感……”
王回生皱了皱眉,随声附和:“神医说的对。前几次我服用此丸,病就像好了一样,可不过几日,我又会病倒在床。”
“短时间内确有功效,那就是说,那老道虽然行为不检,但卖于我的的确是有用的药!”
王夫人身为王家的主母,一向是高高在上,即便是犯错,也没有像现在这般,被人指着鼻子骂的。
而且骂她的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王夫人心里岂能好受。
她暗暗瞪了几眼王回生,不过是拆穿一个行为不检的老道,她这傻儿子还真以为眼前这丫头是神医呢!
她还有些遗憾,方才不该鲁莽的将那老道送去府衙,若他真坐了牢,这样的好药她从哪里取呢?
王夫人所想,席果一眼看穿。
她神情冷漠,这要是她生前,是绝不会救这样的人的。
席果嘴角缓缓下压,腹部抽痛了几下,被她按了几个穴位压了下去。
“娘!我早就说了,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回生急促的说完,面红耳赤咳得惊天动地。
席果抬起眼。
王夫人惊慌的扶他坐下,一边喊人给他倒水,一边道:“你就少说两句吧!若不是那药丸,这几个月你怎么过来的!你是年纪大了翅膀硬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王夫人心里头可不舒服了,她的生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这么不听她的话,都是这个傻丫头乱说!
王夫人正想着,席果在她身后说道:“若不是这药丸,你儿子的病早就好了。”
席果没给王夫人说话的机会,径直走到床边,拉过王回生的手号脉。
“伸舌头。”
王回生乖乖做了,他满眼希冀的看着席果,含糊道:“神医,我还有救吗?”
席果忍不住哼笑了一声,虽然王夫人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可她这个傻儿子倒是有点眼力见。
“放心吧,有的治。好好调理,包你一个月以后就能下床,两个月以后健步如风。”
席果松开号脉的手,冲王夫人道:“拿笔墨纸砚,我来开药。”
王夫人有点不情愿,可当下除了信任席果,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
毕竟她当初之所以找那个老道,也是因为找不到能治王回生咳疾的大夫。
薛嬷嬷奉命取来笔墨,正要递给席果,却被她反手推了回去。
“我说你写。”
突然会了医术还有法子含糊过去,可这个小傻子可从来没学过写字,在这样偏远的乡镇,席果要是表现的过于反常,保不齐会被愚昧的村民当成邪祟烧掉,她虽无所谓,可不能丢下原身的母亲和妹妹不管。
“紫菀、款冬花各一两、百部半两……一日三次服用,这一剂药先吃半个月,这半个月不能碰荤腥辛辣,话也少说,注意不要受凉。”
薛嬷嬷笔下生风,记下了席果报下来的药方,与王夫人暗中对视了一眼,便拿着药方出了门。
王夫人静下心,才后知后觉的起了疑心,视线游移在席果的身上,不自觉中,瞥见了她后脑处。
王夫人定睛一看,当即低呼了一声,“你、你脑后——”
席果假做不知,反手摸了头,再放下时,手心上多了一片血迹。
她拧了拧眉,喃喃道:“怪不得我突然记起来了。”
王回生手肘撑着床板,支起身子,“神医受伤了?!”
席果瞥了眼王夫人,“是我奶要把我卖给你家,在和我娘争执的时候,把我推倒在石头上磕的。”
王回生眼中生起愧疚,“是我的不是。”
王回生看向王夫人,“娘,我早说了,不要什么冲喜的人。你快把神医送回去吧!若是留宿会毁了神医的名声的。”
“她若走了,你的病谁来看!”
王夫人已经做好了打算,“先让席果住下,我发个信给席家,把婚退了。至于银子,就当我王家的诊金了。”
“诊金是诊金,可不能和买卖的银子混为一谈。”席果当机立断的说。
笑话,她受了这么大的气才得到的银子,怎么能便宜了那一家混蛋。
“就按你说的办吧!”
王夫人顶着王回生的注视,也不敢逆着他的脾气来,只得顺着席果的话应了。
她叫人安排了住处给席果,没过多久,出去抓药的薛嬷嬷回来了。
应王夫人的意,薛嬷嬷不但把药方与镇上几个大夫核实,还去查了席果。
“镇上的几个大夫都说,这药方看不大懂,但草药的确是清热解咳,就是药量有些重。”
王夫人道:“果然如此!一个傻子,就算磕明白了也不能马上就会治病了!指不定是在哪里学了什么表面功夫,想捞王家的银子!既然镇上的大夫都说剂量重了,那就按她说的,少放一些进去,再熬给少爷知道吗?”
“是。还有夫人,奴婢打听过了。这个席果很小就得了傻病,跟三岁孩子一样,长的也不行,十五六了也没人上门提亲,席家一直让她在外做工补贴家用。三年前谢大夫来镇上的时候,席家让她去谢大夫的医馆做过一段时间的小工,谢大夫搬走以后她才去做别的事儿。”
薛嬷嬷推测说:“依奴婢看,她那些小打小闹的事儿,说不定是在谢大夫那里学来的。奴婢听说像她这样的傻子,虽行为举止幼齿了些,可事儿还是记着的。”
“应该与你说的一样。”王夫人搞清楚了,总算了了一件心事。
“要是谢大夫没搬走,恐怕回儿的病早就好了。既然这个席果在谢大夫那儿待过,说不定能有些用处。”
薛嬷嬷附和的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说:“对了夫人,县衙门那边传话来,说那老道已经定罪了。县老爷请人看了,说他脏病已至肺腑,活不过下月。他从夫人这儿拿到的银票,县老爷也让人送回来了。”
说到那老道,王夫人心神不宁的揪了揪香帕。
片刻后,她轻声吩咐:“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寒食散是何物,服用有无害处。多找几个人去,别在镇上打听,去邻州、邻镇问问看,有没有人知道。”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