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果知道自己死了。
可她现在却感觉轻飘飘的。
难不成是在去地府的路上?
那这往生路也太吵了。
耳边的嘈杂由远及近,可她像是被鬼压床了,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不对,
她好像是在被人拉扯,耳边粗噶的声音像雷鸣一样。
“你这蠢妇懂什么!人家王公子能看上果子是她走了几辈子的好运!王家可说了,只要人果子能把王公子的病给冲好了,能给咱家二十两银子的赏银呢!”
“是啊弟妹,你可别犯糊涂!果子是个傻妞嫁不出去,王家肯要她可是天上掉馅饼!那是享福去了!”
妇人无助的哭腔带着浓浓的祈求:“不要啊娘,求求您别卖了果果,求您了娘——”
也不知道病的面红耳赤的赵氏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席家李婆子和席家大媳妇两个人拉她一个,竟然还没扯出家门。
外头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还有人趴在了墙上看戏,李婆子一大把年纪了,累的气喘吁吁,终于动了怒。
她一跨步上前,铆足了劲儿,扯着席果往身后狠狠一推,接下来便对着赵氏破口大骂。
“不卖她!不卖她家里的人靠什么吃饭!就你挣得那点儿绣钱连块肥肉都买不起!光宗都被饿瘦了!还有明年老二赶考和交束脩的钱!怎么拿!你给吗!王家多好的条件!你猪油蒙了心看不上王家?!”
赵氏被喷了一脸的口水,吓得不敢说话。
李婆子刚舒了一口气,就听身后传来大媳妇的尖叫声——
“血啊!娘!有血!”
趴在围墙上的人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不好了!出人命了!死人了!”
席果后脑一阵剧痛,脑海中丝丝拉拉的响起怪声,一串不属于她的记忆在她眼前闪过。
席果这才顿悟,她不是在去投胎的路上,而是穿进了她不久以前看过的话本里!
话本的主角是一个叫席棉的姑娘,说她生在边城的一个小村子里,因为长相甜美嘴巴又会说话,是十里八村最受欢迎的姑娘,只可惜识人不清,与一个书生尝了禁果。
书生考上状元以后娶了她做状元夫人,但又接连纳了许多妾室,最后她也死于其中一个妾室之手。
话本的中心,是席棉死后重生,立誓绝不重蹈覆辙,最后成为大燕第一女富商的故事。
席果仔细回想了一番,才从犄角旮旯里找到了她这个原身的故事。
原身是席棉的二堂妹,小时候高热烧傻了,心性一直停在三岁。
家里奶奶李婆子心眼偏,赵氏连生了两个女儿,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还不能干重活。
对此李婆子颇有微词,多年都没给过赵氏母女三人好脸色。
席果的妹妹席橙有经商的头脑,在席棉前世发了家,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后来还找到了神医治好了席果的傻病。
原来席棉最看不起的姐妹俩,过上了比她更好的日子,重生以后的席棉当然不能忍。
让席果给突发重疾、马上要进棺材的王公子冲喜,就是席棉撺掇李婆子弄出来的事儿。
席果心情复杂,回首她生前,即便是最狼狈的时候都不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她试着想挪动手脚,但身体的控制权显然还不在她手里。
眼看见了血,围观的村民全都跑光了。
赵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抱着席果的身子就要去寻大夫。
可还没跑几步,就被大媳妇钱氏抓了回来。
李婆子看着席果后脑勺的血污,心里也突突,一咬牙一狠心,将人从赵氏怀里抢了过来。
粗着嗓子说:“去什么去!趁着现在赶紧拾掇拾掇给王家送去!说不定就赶上时候了!现在半死不活的正好!”
“不要!”
赵氏还想去夺,可刚抬起手,便被站在她身后的钱氏拿木棍敲晕了。
钱氏扔下棍子,看着眼前一片狼藉,有些害怕,“娘,真要直接送过去吗?二丫摔得不轻,要是半路……”
“蠢妇!那王大少爷本来就活不长了!你真以为冲喜就能冲好?”李婆子磨着牙,五官狰狞。
“要是没用,咱家指不定要被王家记恨,到时候二丫在王家也是被磋磨。要是死了还一了百了,直接和王大少爷在地下做鬼夫妻!到时结冥亲,又是一笔银子!”
李婆子把席果扔进钱氏怀里,推开后院的篱笆门,边走边说:“快!王家的轿子就在后山口等着,赶紧给她送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躲在屋内看了半天好戏的席棉扶着门探出头。
她穿着印了花的粉色短衫,长发编了个辫子耷拉在胸前,杏脸桃腮,姿色在如此偏僻的小村,确实十分扎眼。
席棉目不转睛的望着被钱氏拖走的席果,水灵的杏眼里浮现出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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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果不停的试,可无论怎样,她依然没办法操控这具身体,只能像个人偶似的,任由李婆子和钱氏将她拖上了轿子。
二人遮掩着席果后脑的伤势,两个轿夫并没有发觉,等人上了轿,便顺势抬走了。
花轿颠簸了许久,席果颠的头都晕了,下意识的想按手上的穴道。
触及到冰凉细小的手腕,席果神经一震!
她终于能动了。
后脑的疼痛让她有些不适,席果皱起眉,一边按住穴位研磨,一边透着花轿窄小的窗子观察路边的情况。
她简单替自己号了个脉,脉象虚弱不说,颠簸的花轿加上后脑的晕眩,让她想吐。
没有针在身边,席果只能按了几个穴位缓解不适。
索性不久以后,轿子慢了下来,席果透过窗隙瞄了一眼。
悬在门上的木质匾额,写着王氏府三字,门前石阶只有两层,应该是王家的后门。
一位穿着褐色褙子的老妇走了上来,大刀阔斧的掀开轿帘。
席果与她对视了一眼,并未说话,妇人眼神挑剔的扫视她片刻,冲身后扬了扬下巴。
她身后的丫鬟越过她上前,拉住席果的胳膊,将人从花轿里扯了出来。
老妇站在一旁警告:“轻着点儿,这可是夫人花了几十两银子买来的,若是扯坏了,谁去陪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