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疼痛难忍。
可是身下的被褥极软,熏香味道清甜馥郁却好似透彻的清泉细而悠长,必是上好的软丝绿奇楠沉香,价格不菲。
宋瑶的第一个念头是,没这么倒霉吧,不会——又穿了吧?!
睁开眼,有些天晕地转,闭上复又睁开,才发觉其实是晃晃悠悠的在马车上。
她费力的扭头,蓦然瞪大了双眼。
坐在一旁,一个男子身着素蓝色的衣袍,袍内露出雅致翠竹素色镶边。腰系玉带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更衬得人面如玉,高洁优雅。
这天原本不过是深秋,他却散散的披着白色狐裘,身后身下皆是厚厚的被褥靠垫,整个人窝在狐裘里,平添一份孱弱之姿,神色宁静却说不出的姿态闲雅。
他一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一只手捧着书。
宋瑶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男人的手,五指修长,匀称,穷尽所有她能想到美好的词汇,大抵就是接近美学的完美,只一眼就夺去人所有的心神。
那男人单手支膝手捧书卷的画面,简直可以入画传之后世,不知会夺去多少赏画之人的三魂七魄。
宋瑶不是外貌协会的,可是也看的呆了去。
真真叫人咂舌。
以前,她读诗经,囫囵吞枣般略过,直到今日,她方明白,什么叫做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若论外貌,陆长倾虽然年少,却是少年俊朗。
那骚包更不用说,论五官精致宋瑶一个女子都自愧弗如。
可这男子却与他二人不同,但看相貌,他五官不如那骚包精致,甚至也不如陆长倾俊朗,可是这男人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孱弱却又高不可攀。
宋瑶不知该如何说,只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世上有种人是让人感觉不可亵渎的,就如那上好的美玉,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衬得上的。
宋瑶咽了口口水,默默地想,难道摔了一下,这书已经从穿越改走仙侠了?
不知是不是这咽口水的声音过大,惊了那男子。他目光从书卷上移开,看向宋瑶,微微一笑,“你醒了?”
这一笑丰姿隽爽,湛然若神,看的宋瑶又是一呆,然后呆呆的点了点头。
男子晃了晃手边的边绳,就见马车停下,车帘拉开,有人到了帘旁。
“主子。”
男子指了指宋瑶,“忠伯,她醒了。”
那应声之人迈上了马车,宋瑶这才发现,这车真是够大的,除了她躺着,男子坐着,竟然还能进来个人蹲着。
她浑身酸痛,忍着疼痛扭头看了看进来的人,是个老伯,那人见她醒了,喜不自禁,“幸好,幸好。醒了就好,没什么大事,休养几日就好了。”
宋瑶呆了呆,她想起,自己似乎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那么高的悬崖,她掉下来,虽说中间用了布兜风缓冲,还是落入水里,可是这么高摔下来竟然没断骨头?
不会吧……
主角功能和跳悬崖不死定律这么强大,强大到连自由落体定律都成了浮云?
忠伯却不知道她发散的物理思维,笑着说道,“幸好你身上穿着的衣物入水不沉又抗外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惜这衣物没袖子,你左边的胳膊想是撞在岸边礁石上挫伤了。不过已经上了药,问题不大了。休养几日就会好了。”
这老伯给人的感觉十分慈祥,用面相学的说法来说,一看就是那种心慈面善的,让宋瑶想起自己的爷爷。
宋瑶甜甜一笑,“谢谢忠伯。是你救了我么?我叫阿瑶。”
忠伯连连摆手笑道,“老头儿我尽点力气,救你的却是我家主人。”
宋瑶看向那个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忠伯在一旁的关系,她觉得那男子也可稍微亲近些,仍是甜甜一笑,“谢谢您。”
那男子微微一愣,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忠伯笑着安抚的摸了摸宋瑶的脑袋,就下车了。
车又继续往前赶路。
宋瑶身上都是不严重的外伤,可是浑身肌肉酸痛,不知道是在河里被撞的,还是掉落的时候水的冲击力太大压迫的,她困难的翻了个身,那男子专注于眼前的书,宋瑶眨了眨眼,也不愿意去打扰他,可是又闲得无聊,便将帘子掀开了一个小缝,凑上去看向外边,忠伯见她掀开帘子,连忙凑过来用手掩住,“丫头,不能掀开,主子身体不好吹不得风。”
宋瑶“噢”了一声,连忙放下了。
想了想,又翻身回头过去,看向那男子,“公子。”
男子放下手里的书看向她,眼里全是温和之意,“怎么?身上觉得不舒服么?”
宋瑶连忙摇头,“我是想问问,我们现在是在往哪里走?”
“我们在往梁国的国都金陵走。”
宋瑶一听,眉开眼笑,梁国呀,那说明,她终于越狱成功,逃出国境了啊!
那男子似是觉得她这般眉开眼笑十分有趣,眼里也是一点点笑意,却不说话,重新拾起书来看。
宋瑶动不得,又没书看,闷在小小车厢里连个帘子都不能打开,就这么生生闷着,只得对着美男子发呆。
她心中连连直呼,这样可不行,长得这么俊,这不是逼着她犯罪么……
一边心底感叹,一边目不转睛的看,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那男子开始还无视于她,后来实在撑不住这快烧起来的眼光,只得又晃了晃边绳,就见忠伯又进来了。
男子指了指宋瑶,“将她调个方向。”
忠伯不知所以,还是将宋瑶掉了个方向,于是宋瑶就只能看着那男子的后背了,她不满的撇了撇嘴,真小气!
宋瑶被闷的厉害,见忠伯要下车连忙唤住,一脸狗腿的笑:“忠伯,你们主人家还招仆役么。不用签契约,那种,临时工?”
忠伯一呆,纳闷道:“不用啊……”
宋瑶笑的见牙不见眼,语气十分讨好:“忠伯,我花了不少好药吧?我可没钱赔呀!要不你跟你家主人说说,考虑考虑?亏本的生意不能做啊!我只要包食宿就好了。”
忠伯还没说话,就听那男子说,“不用你还了。靠你做仆役,一辈子也还不起药钱。”
“不用还了呀。那太感激了!”宋瑶继续笑眯眯的开心道,“忠伯,你不要看我小,我什么都会做,洗衣做饭不在话下,穿衣叠被那就是拿手绝技,像我这样的做仆役,简直就是居家旅行出门必备啊。”
“这么高的技能,收费却很便宜!看在大家都这么熟的份上,给的可是折扣价啊!包吃包住一个月一两银子就行啊!一两银子好看又好用的侍女就能领回家了啊!杀价都杀到地板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啊!”
马车上一片安静。
忠伯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宋瑶微微有些脸红,心想,不能怪我宋瑶没脸没皮,脸皮哪有肚皮重要?
我那一包裹的银子都从天而降落入碧水了,身上就一件金缕衣一把匕首了。
这两个都是保命的东西,一个也不能卖。
钱虽然重要,可命更宝贝些。
我总得想个法子赚第一桶金啊。
反正我只要有点小钱就行,钱少没关系,就当我报恩了,嗯。知恩图报,这年头我这么有良心的可不多啊!
那男子扑哧一笑,忠伯也笑了起来,连声感叹,“你这丫头啊,真是……。头次见到要去人家家里做仆役还能这般强买强卖的。”
宋瑶嘴甜的哄忠伯,“我是要报恩么。而且忠伯你一看就是好人,哦,主子一看也是好人,那我受了恩惠,不报如何心安。”
忠伯连连好笑的连连摇头,那男子却是扭过头来微微一笑,“如此甚好,你就留下吧。”
宋瑶笑眯眯的躺回去,心想,“遇到好人了呀!”
她就这么生生在车里闷了三天,看了那男子三天的后背,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说什么。
而那男子只是一门心思的看书,并不理会她。
除了开始那日她死皮赖脸的贴上去想给人家做仆役时,他就没在跟她说过一句话。
三天后,宋瑶终于能动了,死活要出车厢坐在外边了,再这么闷下去,她都要长毛了!
忠伯拧不过她,只得随了她,让她坐在马后车前。
宋瑶出来才发现,他们这一行竟有三四十号人。
宋瑶只看了一眼便瞳孔微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