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想去就去看看吧。”青鸢说出心里的话。
明明想去见一面,为何坐在这夜露之下,伫神凝望,苦苦相思?
“阿瑶已经嫁人,我身为男子,实在不该再再深夜去厮守于她。”
“陛下……”青鸢看着自己的主子,心中疼痛,“陛下你这是何苦?太医怕受责罪,隐晦不报,陛下并不知晓,为何不说清楚?”
陆长倾微微摇了摇头,“她如今心有所属,便是说了,也不过徒增她的苦恼,并无其他益处,又是何必。我是君主,又是男人,承担的多些原本也不算什么。只是……”他眼角凝泪,“为何这次,却比上次送走阿瑶更让我心痛?”
青鸢说不出话来,默默想道:陛下您虽然当时一颗心都挂在瑶姑娘身上,而那时瑶姑娘对你亦有情意。可今日,她已爱上别人,陛下却仍站在原地等待,等一个永远也不会再回头的人,如何不痛?
“青鸢,你知道吗?”年轻的帝王向身后的婢女低低诉说自己心思,
“朕如今想起初识阿瑶,好像,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平平静静的,可在那平静下,是死寂一般的哀伤汹涌而过,“如今想来,阿瑶对朕说的那些话就如同朕与她的宿命一般。她说,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她说,人生若只如初见。”
“是朕变了。那时,朕初识她,她明明不忍伤我,偏偏装的像那么一回事,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笑的人。后来,她迫于无奈,拿金簪伤了我,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手忙脚乱却还强作镇定的帮我疗伤,我说她很美,她不信,想要打我一下,又舍不得,只得强作一笑,那一笑,真美啊……”
青鸢站在身后听着帝王轻轻的诉说,湿润了眼眶。
“再后来,她不忍我受伤,用金簪在自己的手上划出了很深很长的一个口子,骗过了蓝启。我那时心疼的哭泣,偏偏不能反抗,心里的痛苦无人可言,我在心里对自己发誓,我说我一定要对这个女孩子好好的,我要将天下最好的都给她,让她日日对我绽开笑颜,让她再也不受一点苦,再也不哭泣流泪。”
“那时我多么坚信我的一定能做到啊,可是后来呢?”
“我与苏愈达成协议,至今都不后悔。可是,我却不该为了自己的江山社稷,将阿瑶拱手送人。”
“陛下此言不对。陛下当日亦有苦衷,总不能为了私情,便将江山社稷,舅家亲人,手下属将都弃之不顾。公主亦是自愿……”
陆长倾嘴角微挑,轻轻一笑,“是啊。那时我亦是这么安慰自己说,是苏愈卑鄙无耻,逼我痛失心上人,挖我心头肉,我此生定要报此深仇。”
“可是今日,苏愈他命不久矣,却仍然不肯放弃阿瑶。阿瑶为他,情愿殉情,并将毒药带来了黎国,若是求不得解药便要服下再回梁国,只怕他会设计阻拦。”
“我今日问阿瑶,若是当时,我不曾放手,她可愿意嫁我。她说这世上没有如果,可是我却明白了。若是当初我不放手,今日愿与我同生共死祸福与共的必是阿瑶无疑。”
“是我变了。是朕变了。是我不知何时忘记了初识阿瑶时对自己立下的心誓。江山,地位,其他所有都将阿瑶比了下去,我情愿送她去和亲,也不愿意去冒险自己去抗下可能的局势动荡危险。”
“阿瑶今日递给我一本册子,我翻看了几页,即使我不懂商业,也看得出她所写东西的重要性。当初就有这些,我未必不能稳下朝局,是我想都没想,阿瑶说她愿意去和亲,我就随了她,是我的私心作祟,是我太自私……”
“陛下!”青鸢眼泪滚滚而落,她蹲了下来,将手轻轻地放在陆长倾冰凉的膝上,“陛下,是苏愈那个小人太过无耻,陛下若是此时肯下罪己诏,未必不能度过此关,何必答应救他性命?若是他死了,公主未必不能回心转意……”
陆长倾的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意,“你不懂阿瑶,她最是死心眼,认准了的事从不回头。当初她认准了要将我救出去,不知受了多少苦,一般的女人早就受不了了,她也不曾回头。如今,她认准了要救苏愈,救不活便殉情,谁也改不了她。”
“我肯下罪己诏,再拥兵攻打梁国,苏愈手下即使能够抵挡,可他军无主将,必然不似之前那般难打。这确实并非不可行。所以他中毒虽久,却迟迟不曾动这心思。若不是阿瑶动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心思,想来他不至于出这等招数。”
青鸢闻言急道:“陛下既然知晓了应对之法,为何还要应了公主,去救那苏愈小人?!”
陆长倾嘴角仍是挂着那丝悲凉的笑意,“朕已经负了阿瑶一次,她那时对朕有了情意,朕却将她送了人。如今,阿瑶已经走投无路,朕还要再负她一次么?”
“她与苏愈同生共死奔赴了黄泉,朕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去寻她,那时,可还寻的到么?即使寻到了,阿瑶,阿瑶她可还愿意见朕么?”“朕想她活着。我想她活着。哪怕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哪怕是对着我的敌人微笑。可是,”年轻的帝王抬头望向夜空,神色朦胧,嘴角浅笑,“当我累了的时候,只要抬头看看这片天,就知道阿瑶她好好的活着,活在跟我同一片天空下,这样就足够了。”
“陛下……”青鸢说不出话来,她心知,说千道万,陆长倾终究舍不得宋瑶。
陛下啊,陛下,你只说公主她是死心眼,认准了从不回头,却不曾想过自己也是这般死心眼么?
天下女子何止万千,陛下您心中却只有那一人不曾变过啊……
再想想自己固执的小弟,如今连见自己都不见,日日守着宋瑶的小白,青鸢默默叹了口气,终究是不甘心,“陛下难道就这般放过苏愈么?”
陆长倾这次是真的笑了,俊朗风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戾,“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