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苏愈看着张德顺,“叫阿秀进来吧。让你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
苏愈点了点头。
阿秀进去不一会出来,正要出宫,却被张德顺叫住。
俊俏的少年一脸狐疑的转过头来,这大内太监总管与他同是苏愈的心腹之人,可二人交往不多,一个常年在军中往来,一个一直潜伏在宫中作为密探,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一瞥的关系,明知他此时要务在身,却吩咐人带他到这隐蔽处是做什么呢?
张德顺一脸郑重的看着阿秀,“秀将军,皇后娘娘去黎国求取解药回龙丸,此事你可知道了?”
阿秀点了点头。
张德顺也点了点头,很好。
“娘娘此次出行,成败各半,她预防万一,随身带了剧毒缠绵。秀将军此去,定要阻止娘娘服下此药。此事陛下并不知道,亦不可让陛下知晓。”
阿秀满面错愕的看着他。
张德顺又点了点头,非常好。
“陛下可是让你带着当初的协议去黎国出使?”
“嗯。”
张德顺一本正经,“陛下有旨,料想娘娘此去黎国必不顺利,恐被黎国暗自扣下。你此次出使,这事皇后娘娘并不知晓,亦不可让娘娘知晓。”
阿秀的嘴巴张大,半天没发出声来。
张德顺十分满意,自顾自的走了。
终于!
终于有人知道他身为总管大太监两头都要听两头都要瞒,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的痛苦了!
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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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一脸不爽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挥舞着胳膊,恨不能揍一顿这个蠢女人,“明知道没有希望你还要回去?!你脑袋被猪踢了还是被门夹了?”
宋瑶十分无奈,小白说到底是黎国人,她必要将他带回去,不能这般将他留在梁国。
谁知这娃娃一听她说要回黎国就怒了,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死了这条心吧。论公论私他都没有任何理由拿解药出来给你去救苏愈。”
“我知道……”宋瑶脸色凝重却神色飘忽的看向远方,“可是,我没的选择。”
小白一愣,旋即沉默。
事后多年,他想起这件往事,仍说不出当时为何沉默,或许是当时女子身上传来的强烈的悲伤无奈的情绪感染了他,让他的心在那一刻变得敏感而柔软。
宋瑶看着前方的城镇,明日,就要到了。
可她为何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害怕么?”
宋瑶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白,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小白对于她一直将自己看成小孩子的行为有些负气,摆了摆头,终究没有甩开她的手,“不要怕。我会帮你。”
宋瑶一愣,笑了笑,全是温暖之意,“好。”
可是她和小白想过很多种情况,却没想到竟会是如今这般田地。
她进宫已经三天,却连陆长倾的面都没见到,而小白干脆被关了起来。
她住的地方仍是宿夜阁,门口的侍卫和宫女态度恭敬,可不论她说什么,都是陛下太忙,请您稍等。
宋瑶心急如焚,她可以等,苏愈却等不了,该怎么办呢?
她此次回黎国,并没有递上国书,实在是所求之事也不适宜递交国书。
可论私事回国,她是臣,陆长倾是主,实在没有臣子整日叫嚣着要见 主子的道理。
宋瑶虽然心急,却也无奈,若是陆长倾打定主意要将她困于此不肯见她,她着实一点办法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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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般日日苦思,不如去看一眼?”
陆长倾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青鸢微微苦笑摇头,“朕不能去,去了就会心软。这件事,于公,苏愈是我黎国的大敌;于私,我更没有任何理由去救他。”
青鸢叹了口气,“都是小白不懂事。”
陆长倾亦是默默一叹,“罢了,小白已经被关了三日的禁闭,也该放出来了。他终归是你弟弟,你们姐弟二日不可心生间隙。”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小白,阿瑶便是有这种本事,让人忍不住想帮她,想看她开心的笑颜,不想见她落泪哭泣,朕尚且如此,何况小白。将人放出来吧。”
青鸢默默垂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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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知错?!”
小白一张小脸上全是冷淡,斜斜的抬眼瞅了瞅青鸢,嘴角一丝冷笑,“我为什么要知错?阿瑶对我就像对自己的亲弟弟,我姐姐有难,我想帮她,何错之有?”
青鸢气的浑身发抖,“我才是你亲姐!若是爹娘知道……”
她的话尚没说完,就被小白打断,“若是爹娘知道你给我练这般邪功,让我如今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十岁该是如何想法?”
青鸢语气一滞,“小霄……”
“爹娘受过前太子大恩,我们白家自愿跟随陆小姐为奴,护她平安。爹娘都被蓝启害死,如今虽然熬出了头,可那恩德不能忘……”
“报恩就一定要让我练邪功?”小白的语气深沉,完全不似一个五岁的孩子,“你想过一个十五岁的人困在一个五岁的身体里是什么感觉么?”
“你总说世上就我们两个亲姐弟了。那么你有当我是过你弟弟么?”“你有似别人姐姐什么都让着弟弟么?”
“你不会,你只会逼我习武练功。”
“我受伤了你会心疼拥抱么?”
“你不会,你只会说我哪里哪里做的还不够好。”
“你给我唱过催眠曲哄我入睡么?”
“你有给我做过一顿饭看我开心的吃么?”
“我过生辰,你给我的礼物除了武器还有别的么?”
“阿姐,你总说你是我亲姐,可那些姐姐该为弟弟做的事,你都没有做过。”
“是阿瑶给我做饭,日日顾着我的口味。是阿瑶每日睡前给我讲故事唱儿歌,看我入睡才离去。是阿瑶心疼我为间客的辛苦,让我跟陛下说学门手艺能养活自己就出宫去做普通人。”
“而阿姐你,心里除了陆长倾,除了我们的皇帝陛下,真的还有我这个弟弟么?”
“既然这样,我帮阿瑶,没有听阿姐你的,又有什么错?需要知什么错?”
青鸢看着眼前神色平静诘问自己的小弟,竟然无话可答,“小霄……”
白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侧她而过,片语皆无,直奔宋瑶所呆的宿夜阁。
“小白……”
白霄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女人,刚才一肚子闷气都消失不见,满腹的幸灾乐祸!
他翻了个白眼,指着她的鼻子,“蠢女人,我早就说你这办法行不通行不通!你个白痴!”
宋瑶苦笑,却没说话,蹲了下去,抱住小白,将头埋在他弱小的肩上,似要从他那汲取力量一般。
小白涨红了脸,却忍住没有推开眼前的女人,他心下默默一叹,轻轻用小手拍了拍宋瑶的后背,“你打算怎么办?”
宋瑶轻轻抬起一根手指在他背后擦了擦眼角的泪,低声道,“不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明天将有一件大事发生,改变今日所有的局面。
“你说什么?”
“黎国使者递上国书,但是却要求私下觐见陛下。陛下见还是不见?” 李下庸虽是禀报,神色却是古怪,这黎国使者怎么会有这种要求?
陆长倾冷冷一笑,“见!为何不见?我倒要看看苏愈他还有什么花样!”
进来的人落落大方的行了国礼,陆长倾瞳孔微缩,来人他认识,当初就是他来替苏愈下聘求娶阿瑶——阿秀!
见了阿秀,陆长倾似乎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语气却是淡淡的,端起杯耳,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茶,沉声道:“梁国使者所为何事?”
阿秀弯腰施礼,“吾皇让阿秀前来觐见陛下,是想跟陛下提一提当年的协议。”
陆长倾心下一愣,协议?
可不就是协议么,就因为那一纸协议,才换的阿瑶去了他梁国,如今,又来提什么协议?苏愈他还有脸派人来提协议?
陆长倾心下恼怒,挑了挑眉,“什么协议?朕听不懂使者的话。”
阿秀微微一笑,“陛下不记得没有关系。吾皇手中却有一份当初陛下签过的协议。吾皇的意思是,这协议如今恰是时候,可以公布于天下了。”
“什么!”
陆长倾手中的茶杯一颤,杯中的茶水滚了出来,染湿了他的龙袍。
阿秀却没有再答话,只是弯腰躬身,以示敬意。
陆长倾慢慢的坐了下来,沉思了一会,苦笑出来。
这协议,见不得人。
故而当时签订了两份。
苏愈有一份,他自然也有一份。
二人互拿着对方的把柄,把柄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后来苏愈拿捏着这个把柄,求娶阿瑶。
那时他根基不稳,宋瑶自挺而出,去了梁国,换来事态平息。
他心中万分不舍,可上有舅父舅母兄长,下有黎民百姓江山,他唯一可舍弃的,就只有自己的一颗心。
故而,虽是万分不舍,到底让阿瑶嫁去了梁国。
如今,他虽站住了根基,可他为帝时间尚短,若是揪出当时的这纸协议……
黎国与梁国不同,苏愈身为战神,所斩杀黎国士兵不知凡几,黎国的百姓吓唬小孩用的都是他苏愈的名号。
苏愈实为大黎国头号敌人,若是让天下百姓知道当初他勾结的乃是苏愈这恶魔,江山只怕又要起动荡。
他苏愈身中剧毒命不保夕舍得一身剐!
他陆长倾却不能这般陪他玩命玩江山!
这同样的计策苏愈连玩两次,偏偏他陆长倾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不是明摆明的欺负人么!
陆长倾又气又怒,忍无可忍,将茶杯掷向阿秀,阿秀微微一侧身,茶杯滚落在旁,阿秀神色不变,眼眸垂落于地滑过一丝冷笑。
陆长倾深吸了口气,缓声道,“苏愈还有什么要求,你一起说出来吧。倒让朕听听,长长见识。”
“阿秀不敢。吾皇言道,这恩怨实为您与他之间男人的恩怨,与皇后无关。皇后亦不知晓此事,望陛下莫要迁怒。”
“吾皇有言,这世上无永久的仇敌和盟友,不过看利益。唯国土与妻子,不可让与他人。其余的皆可谈。”
陆长倾闻言一震,‘唯国土与妻子,不可让与他人。’事到如今,苏愈将近性命不保,仍不肯放弃阿瑶么?
少年的帝王神色莫名,恍然间生出一股情绪,坐在这繁华宫殿中,坐在那最高的位子上,倒生出种不知该要何去何从般的迷茫,万丈红尘凡事纠缠,都在这句话前凝成了南柯一梦,直指人心。
阿秀却没看到他的神色,仍是自顾自的将话说完,“阿秀此次前来,曾被大内总管私下关照,言及皇后随身携带了缠绵剧毒,此事避开了吾皇。大内总管言语中有皇后娘娘有自行服毒的意愿,万望陛下您能帮忙拦一拦。”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