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既有主意为何不说来听听?”
宋瑶微微一笑,“这个主意么……说这个主意前,我要先问问大哥,你为何做官?要说实话!为国为民那些场面话就别在我这说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莫醒的胸口,“我要听的是心里话。”
莫醒被她问得一愣,只觉得那只小手轻轻点在胸膛,好似在不紧不徐的轻叩心门一般。
他尚未来得及答话,却见她抬头展颜一笑,灿若芳华,“是为了名,为了地位对么?”
莫醒微微苦笑,“你还真是直白。”
宋瑶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莫醒看着她芳香小舌那般俏皮的伸进伸出,只觉得喉头一紧,竟然不敢看她,扭过了头,“好好地突然提我做官的事做什么?”
宋瑶嘻嘻一笑,“大哥莫要介意。但凡是人,都没有不在意声名地位的。我想那些手艺人也一定介意。”
“大哥不放在衙门中专门设立教职一职,由衙门发薪水,发工作牌,一旦接受衙门的教职就代表政府中人。我想,大部分手艺人是会动心的。”
想想后世前仆后继的公务员考试大军,就知道这职位有多么的勾引人了!
莫醒仔细想了想,“这事不是不可以操作,我先去信给老师。而后再去联系手艺人。”
宋瑶点头称赞道,“大哥你真厉害!”
这句称赞绝对的发自肺腑!
莫醒与她不同,只知道生搬硬套书本知识,他是真正的实干家!
当他发现有什么可为,便会立刻计划实施,这种人,不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一个共有的名称,强者!
莫醒却是微微一笑,“不,在我看来,你才是真的厉害。”
宋瑶微微脸红,她那一套着实照搬,却偏偏无法与人说的明白,只得硬生生的将话题扯开,“一般般厉害啦。但是我们需要这么相互吹捧么?”
她说着从抽斗中拿出一杯桂花酿,“刚酿好的。要么我们一边酌酒一边吹捧?三杯酒下肚绝对能吹得更厉害点!”
莫醒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你啊!”
三杯酒下肚,宋瑶果然有些醉了。
她把玩着酒杯,在皎皎月光下对着夜色发呆,轻轻的哼起歌来。
“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
结局悲余手中线
有些恨像是一个圈
冤冤相报无了结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
还将付出几多鲜血
忠义之言
自欺欺人的谎言
有些情入苦难回绵
窗间月夕夕成玦
有些仇心藏却无言
腹化风雪为刀剑
只为了完成一个夙愿
荒乱中邪正如何辨
飞沙狼烟
将乱我徒有悲添
半城烟沙 兵临池下
金戈铁马 替谁争天下
一将成 万骨枯
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半城烟沙 随风而下
手中还有 一缕牵挂
只盼归田卸甲
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独有的慵懒韵味,这歌本该是散漫的味道,可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她唱来竟然让人觉得十分悲凉和孤寂,莫醒听得着迷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歌?”
这小子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宋瑶微微一笑,神色却有些哀凉,“半城烟沙。我就是在那时遇上了他。”
莫醒眉头一皱,“嗯?哪个他?”
这小子来历诡秘,偏偏又从不肯说,这次兴许能问出个所以来。
宋瑶似笑非笑的嗔瞪了他一眼,一眼明了他的心思,只开口说了一句“仇人!”
她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就不肯再说,只是一杯杯的灌酒,似要将那满腹心事都靠千杯醉一解方休。
莫醒不知所以,却看着他这般喝酒,说不出的心疼。
他挡下她的酒杯,“不许再喝了,你要醉了。”
宋瑶拉着他的袖子想夺回自己的酒杯,个子却不够高,伸长了手也够不到。
她嘟着嘴巴,夺了一会夺不回来,竟是眼泪汪汪起来,“你欺负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她的眼泪就似珠子一般落在他的袖子上,“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相信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你知道吗?!”
莫醒被她说得一愣,看着她眼泪从大眼睛里眨也不眨的滴滴而落,像撒娇又像怨怼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不知将他当成了谁?
她又是想对谁说出这番话却不能说?
是谁让她在酒后错认仍不忘苦苦追问?
是谁伤了她的心让她说出‘仇人’的话语?
是谁?
莫醒心下一酸,将人抱进自己怀里,轻声哄她,“好,不哭了。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过分。不哭了好不好?”
他站在一地月光下,抱着怀中的俊俏男子,心下微涩,若她口中的那个‘他’是他该有多好?
宋瑶不知是得到了那句她心中的道歉,还是真的醉的太厉害了,朦胧的泪眼慢慢闭上,竟然就这般靠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莫醒小心的抱起她,将她放进屋内,借着月光看她的睡颜。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声音低低的,似怕吵醒她,却又好像在跟自己说:“阿姚……”
这样的月色里,不知千里之外,是否也有人,站在窗前,轻轻的念一声“阿瑶……”
美丽的少女躺在床上,带着满腹孤伤,沉沉睡去,在她的梦里,却不知出现了谁的身影和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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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醒的计划实施的极其顺利,与此同时工作量却也极具的上升。
可奇怪的是宋瑶也忙的见人不见影。
莫醒早出晚归竟没有再见过她一次,终于在一个月后的清晨逮住了她。
莫大县令的语气有点不大好,口气颇有急怒之意,“你到底在忙什么?”
宋瑶看见他,却是松了一口气,“给你。”
她顺手塞给他一本册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要去睡了。有事回头说。”
莫醒一头雾水的拿着手里的册子,看着在眼前已经关上的门,挠了挠头,他今日还有事要办,顾不得跟这个迷糊小子理会和纠缠。
这一忙竟是到半夜,他才坐了下来,慢慢翻看自己手里的册子,越看越是惊心,这,这都是什么?!
第二日,莫醒一大早拦在了宋瑶的门口,一脸深沉的瞪着这个迷迷糊糊出来开门的小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
宋瑶不介意他诘问的语气,微微一笑,“大哥觉得这些还有用么?”
莫醒沉沉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宋瑶松了口气,不见利而动,思定而后行,这人是个可靠之人,是个真君子。
“大哥,我确实有件事要求你,从认识你的第一日,我就打了这个念头。”
莫醒的眉头却微微舒展,“什么事?”
他早知她有别的些心思和算计,却一直不知她所求为何,时至今日,她终于肯开口说了么?
宋瑶微微一笑,“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要做得如何,全看大哥一颗心。”
她性命无多,不过就是近日间的事。
中毒身亡的样子,她不想小白看到,不如尽快托付了人方是。
莫醒人虽然很好,对她亦是不错,可小白一个孩子,能过的如何全看这人一念之间,她留些恩惠换来小白衣食无忧倒也情愿。
“这册子上写的是我所有的认知,有些东西,大哥恐怕用不上,但我想总有人或许会用得上,所以一起便写了。其他的是我知道的所有的营销常识,大哥可以挑选着有用的去用。”
“我所求之事亦不难,还请大哥帮我照看小弟小白。若是,”她顿了顿,嘴角若有还无的一丝惆怅,“若是我走后,小白也不见踪迹,大哥便不用管了。若是小白只是哭闹,还请大哥以后善待于他,将他养大成人,不要受什么苦。”
莫醒脸色剧变,“你要走,去哪里?!”
屋内原本沉睡的小白,此时眼睛忽然睁开,毫无困倦神色,眼角竟然缓缓沁出一滴泪。
宋瑶看着莫醒抓住自己的手腕,微微苦笑,她去哪里?
她还能去哪里?
不过是一抔黄土掩尸身罢了。
可即使如此,看着莫醒关切的神色,宋瑶心中仍生出一丝感动。
“大哥,”她不动声色的掰开他的手腕,往后退了一步,看着烛光下爽朗的男子轻声道,“我没有办法。”
莫醒冷冷一笑,将小册子丢在她的台面上,颇为无赖道,“那我也没有办法。凭什么我累死累活什么都干还要给你照顾弟弟,你这个始作俑者就可以快快活活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连个准话都不给。”
莫大县令大大咧咧的一甩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亏本的买卖我不做!”
宋瑶哭笑不得,哀声道,“大哥……”
莫醒不为所动,轻捻袖子,洒洒脱脱,神色自若,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今日若是再撬不开她的嘴,他就别想再撬开了!
这次,绝对不能心软!绝对绝对不能够再心软!他若是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他就不姓莫,改跟这混账小子去姓苏算了!
宋瑶心中发苦,可却不能不说,莫醒这厮奸猾,若是不给个实话,只怕他不肯接招。
她微微沉吟,正欲开口,突然有人推开了院门。
宋瑶看着来人一愣,诧异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