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腿是落了地,可人依然没出来。。
从那空间漩涡里,开始纷纷扬扬地向外飘散着各种幻化出来的仙花药草,一时间院落当中充满了药草的清香。
终于终于终于……
伴随着这些芳香四溢的仙花药草,“医仙上神”菘蓝师叔,终于从空间漩涡里出来了!
尽管菘蓝身上强大的上神威压就在眼前,但胧月心里对这“菘蓝师叔”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么喜欢排场,这么爱装×,估计……没多少能耐吧!
胧月先前的期待和热情,这会儿在菘蓝的排场里,消耗地干干净净,半点也不剩。
于是空间漩涡消失后,菘蓝看见的就是小脸崩得紧紧地,满脸不爽瞅着他的胧月!
从胧月转世到现在,已经一万多年了!
当年那最后一战,胧月孤身断后,却因为没有足够多的丹药,没能撑到等来涿昀的救援。
这件事,菘蓝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万多年里,虽然从来没有跟涿昀说过,但菘蓝心里的懊悔与自责没有一天消失过:
当初小丫头跟我讨药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小气,不多给她一些?
打又不能打,除了能给看个病,包个伤,给个药,什么忙都帮不上!
就这点小忙,都没有帮好!
还医仙上神?狗屁,明明是废物上神!
菘蓝心里的激动与忐忑,胧月全然不知,只是觉得眼前这位——怕不是假冒的吧?
有了这个认知,胧月这小嘴说起话来,客气程度就大大打了折扣:
“大叔,你会不会看病?”
又是这句话!
话音入耳,菘蓝就想暴走!
但这火儿,他能对涿昀发,却不能对胧月发……
脸上的表情跟川剧似的变来变去,几乎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色挨个过了一遍,这才强堆起满脸笑容回答:
“好歹你菘蓝师叔我是医仙上神,当然会看病。”
胧月满以为这臭屁怪大叔,会因为自己挺没礼貌这句话生气,甩袖子走人,谁想他居然和颜悦色地应了下来,就好像完全没听到自己的嫌弃和质疑似的。
这让胧月有点不好意思了:
性格怎样是人家的事儿,能来帮忙就是好的。
我……是不是过分了?
为了掩盖心里的尴尬,胧月赶忙起身,引着这在她心里绝对是“冒牌货”的菘蓝师叔,去看那些失智的族人。
虽然这性格有点臭屁、嘚瑟、不着调……
但菘蓝这身医术,可是扎扎实实没有半点花假!
出了正殿,菘蓝就看见了那些在庭院里那些失了魂似的,游来荡去的鲛族族人。
只一眼,菘蓝心里就一个念头:
坏事了!
胧月还想跟这不着调的师叔介绍下情况,谁想这菘蓝直接化身成道石青色的光带,在庭院里那些鲛人身边倏忽来去。
等他再回到胧月身边时,这些鲛族族人,都跟泥塑石雕似的,呆在那里不动了。
这时,菘蓝才走到最近那鲛族族人身边,仔细查看:
这鲛族族人是个约莫二十岁样貌的年轻男子,脸上透着层古怪的黑青色,双眼无神,嘴唇不动,却在呓语着两人听不懂的内容。
扒拉开男子的眼皮,仔细看过他的眼睛,再捏开颌骨察看口内有无异样后,菘蓝招呼胧月回到殿内,脸色极为难看地问她:
“这样的族人有多少?”
就是个脑袋里全是浆糊的笨蛋,现在看见菘蓝这神色,也不会以为事情会很简单。
胧月这种玲珑心肝的,更不会这么以为。
收起所有的小情绪,再回想下章颖汇报的状况,她温声回答:
“初步估计,大约有两万人左右。”
听到这个数字,菘蓝的脸色更难看了。
犹豫挣扎了许久,他才出言建议:
“鲛族族人,能化形与不能化形的都算上,差不多百万之数。”
“我建议……公主放弃这两万人。”
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含义,让胧月“腾”地一下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声音都变得极为尖利地重复了一遍:
“放弃?!”
“对!”
菘蓝当然知道胧月为什么这个态度,但他依然肯定了先前的说法,还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个斩杀的动作。
虽然胧月从来不在意这所谓鲛族的权柄,更没兴趣跟那些兄弟姐妹们争抢什么,但……这是她的母族!
因此胧月根本无法亲自下令夺取这两万人的性命,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不少小孩子!
菘蓝是通过我眉心师尊的神魂印记,把神魂分身送过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假冒的,更不可能故意来跟我开这么恶劣的玩笑。
有了这个认知,胧月强行镇定了心神后,目光如剑般盯着菘蓝问:
“为什么?”
眼前胧月这样迅速从激动中冷静下来的情绪变化,看在菘蓝眼中,和万年多前的胧月一模一样。
可涿昀的叮嘱尤在耳边,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激动,耐着性子给胧月解释:
“他们不是生病,是中了一种至少十七八万年没有出现过的毒——噬绝蛊霖薇。”
“这东西原产自魔刹族境内,看上去与蔷薇花形相似,但花朵却是枯木黄的颜色。”
“取其根茎磨粉,误食者就会出现你族人现在这种症状。”
原本,胧月以为菘蓝是不清楚那些族人的症状,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才会做出放弃这个决定,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语声中质问的口气,不由得又重了三分:
“既然知道源头,那为什么不找解药救治?”
“张口就说放弃,你的医者仁心呢?”
也就是菘蓝挂着个师叔的名头,不然胧月怕是已经撵人了。
医者仁心……
这个说法让菘蓝除了苦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反驳!
从与涿昀认识后没多久,菘蓝就被他拐去了与魔刹族征战的第一线。
在这种环境里,竭尽全力施救,真的不一定就是“医者仁心”。
最常见的一种情况,就是有兵卒被魔刹族以淬毒的魔箭射中。
这种毒素产于魔刹界,解药当然也在魔刹界。
以天涿大陆现有的药材,即便菘蓝是医仙上神,也只能救得了命,却无法完全解毒。
于是,残留的毒素就会造成个极度糟心的后果——明明伤势已经痊愈,中箭的兵卒却会一天四次,每三个时辰一次,按时按点地剧痛,而且一次比一次更疼!
在这数万年中,菘蓝已经目睹无数兵卒,在医治过后,因为无法忍受残余毒素的剧痛而自戕。
可这些,菘蓝怎么跟没有见识过两界战争的胧月解释?
他只能权当没听见胧月的奚落,把噬绝蛊霖薇的危害给她详细地解释清楚:
“目前你族人这种失智的状况,只是这毒物发作的第一阶段。”
“再过一个月左右,这些人体内的毒物,会化成‘鸩羽虫’,以这些人的身体为养料,不断壮大数量,直至破体而出!”
“这些肉眼无法看见的鸩羽虫会散布在附近的海域中,钻进活人的身体里,进行下一轮的繁衍壮大。”
“顶多半年时间,鲛族海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活着的鲛族人!”
菘蓝描述的场景,即便胧月两世为人,听起来也是不寒而栗。
这会儿,她真的再也说不出菘蓝没有“医者仁心”的话!
如果这两万人,最终将造成那么可怕的后果,菘蓝的做法尽管看起来残忍,却是最医者仁心的做法。
胧月带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冀,颤着声问:
“然后呢?
“没有然后……”
胧月这半截话是什么意思,菘蓝心里非常清楚,但他依然残忍地破灭了她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