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一阵此起彼伏的哭腔和声一起,旁边那些龙子龙孙的脸色都不好了。
除了沧溟,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大清早莫名其妙地被捞过来的。
他们设想了所有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档子事儿。
虽然平常总在混吃等死,偶尔尔虞我诈,但这一帮龙子龙孙对危险的嗅觉,还是很强的。
这会儿是个个眼观鼻、鼻观心,站的那叫个笔挺,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那只装盘上桌的小羊羔。
可有的时候,倒霉这种事真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掉的。
要不怎么说“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呢?
又一次以极大的耐心安抚了这群鳗鱼饭后,沧虚目光凌厉地盯住了龙子龙孙队列中的一人,寒声斥问:
“沧炀!你因追求满挲公主未果,就指使姆妈趁机痛下杀手,如此歹毒心性、恶劣行径,哪里配做我龙族子孙?”
这般当头棒喝不算,还甩下了一张画过押的供词,并且不容辩白地当庭宣判:
“你是如何威逼利诱姆妈,本皇已经全数查证清楚,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念在你是龙族子孙,死罪可免,然活罪难饶!”
“故而本皇罚你褫夺龙骨,逐出龙族属地,永世不得回返!”
这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胧月是啧啧称奇。
这沧炀她是知道的,母妃来自某个不出名的小族,不管前世今生都是个混吃等死的小透明。
能力一般,长相一般,也没有什么野心。
只因为向满挲公主表白过那么绝无仅有的一次,还被拒绝了,就莫名其妙地摊上了这天大的罪名。
胧月知道他是冤枉的。
在场的所有人,连同那些哭哭啼啼的鳗族都知道。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交代。
至于这个交代到底是真的假的?
有那么重要吗?
该得的赏赐已经得了。
舒舒服服地抱回家去,过自己安逸的小日子不好吗?
难道还要为个已经彻底,连尸身都已变回原形的满挲公主,去查清所谓的真相吗?
若是查到哪条他们惹不起的大鱼,还谈什么赏赐安抚?
直接等着全族被做成鳗鱼饭吧!
所以包括满荇在内,都很识趣。
山呼万岁,叩首谢恩!
美滋滋地带着龙皇的赏赐回家去了。
只留下大殿上,那连辩白都来不及的沧炀,被龙王当庭抽去龙骨,化成了条尺许长不知名的小鱼。
胧月漠然地看着这一幕,半点替这沧炀辩驳一二的想法也没有。
不是她冷血。
只是胧月觉得:
前世里她每次遭逢大难时,都在冷眼旁观的这些龙子龙孙,不管是哪一个被这样处罚,都不值得半点同情!
经历了上一世那些惨烈,胧月真的没心情当圣母!
整件事情已经皆大欢喜地尘埃落定,胧月挽住想要说些什么的霈恬,硬生生把她拽出了龙皇大殿。
妹妹力气竟然比我还大?
想破脑袋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的霈恬,就这样被拽回了地字一号院。
照例给阏灞下了命令:守好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进到里屋的胧月这才松开霈恬,满眼责备地瞪着她问:
“他们不怀好意算计我,恬姐姐你凑这热闹干什么?”
这看似娇滴滴的胧月妹妹,居然让我是一重惊喜接着一重?!
怀着这样的心思,霈恬开始细细思量龙皇寿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霈恬只是素来豪爽,不屑于去玩这些勾心斗角的弯弯绕绕。
擅长排兵布阵、能征善战的主儿,怎么可能是个笨蛋?
只片刻功夫,霈恬就领会了胧月的意思。
可越是如此,霈恬反而愈发坚决地走到胧月面前,不容拒绝地告诉她:
“既然知道是有人算计你,我更要陪你走这一趟!”
“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叫我这声‘姐姐’?”
虽然早就知道了霈恬会有什么答案,但此时听到她亲口说出来,依然让胧月动容不已,默默地伸臂抱住霈恬的纤腰,靠在她的肩头,在心中对自己说:
我胧月在此立誓,此生此世,无论如何也要护得恬姐姐周全!
温柔的光华中,美人如画……
知道龙皇祖孙急切,当日胧月便打发汨罗带着侍从回鲛王宫去了。
本想把那阏灞也撵回鳄族去,谁想他居然膏药似的说什么也不回去,还振振有词地嚷嚷:
“俺爹说咧,俺这辈子就是恩人你滴人咧。”
“要是俺敢回去,他就把俺扒皮做了包包再给恩人你送来。”
什么叫你就是我的人了?
阏灞一句话,就给胧月雷了个外焦里嫩,顺道见识了鳄族自上而下、一脉相承的一根筋!
只能扶额无语后听之任之!
霈恬把蛟族那边处理停当,就过来叫上胧月,带着阏灞这个超大号的拖油瓶上路了。
不管沧虚、沧溟爷孙,到底有多想弄死胧月,该装模作样的排场是一点不能少,连龙族专用的“白羽冰波兽”,都拿来给两人代步了。
虽然这玩意号称“御波万里”,可着急是满荇那老家伙,又不是这姐们俩。
所以她俩都在压住这“白羽冰波兽”的速度,慢悠悠地溜达。
加上这“白羽冰波兽”当真无愧龙族专用,背脊宽阔且皮毛柔软,坐在上面舒服又惬意,两人就更不着急了。
这不,已经晃出来三天了,连百里都没走出去。
后面那头“白羽冰波兽”身上的阏灞,更是直接呼噜震天,睡得是不亦乐乎!
这般晃悠也有些无聊,霈恬妖娆地舒展了下腰肢后,趴在“白羽冰波兽”背上,懒懒地问:
“月儿,《海内奇物志》上关于那果子是怎么记载的?”
胧月比她更逍遥,仰躺在坐骑背上,看着上方流光溢彩的水面,闲闲地掉起了书袋:
“海域极西之地,有裂鸿之渊。渊之底,有树色妍。上有果,名曰‘缠绵灵刚’,食之有益子嗣。”
“凡天珍地宝,皆有灵相护,其形硕,其性凶,欲往者,慎之!”
听完这些,霈恬眉心微皱嘟囔着:
“有灵兽守护,挺麻烦的呢。”
一听这话,胧月就知道霈恬“必须完成任务”的军人特质发作了,翻身坐起来后冷笑着反问她:
“恬姐姐,你看我有半点真去拿的意思吗?”
“只不过是给那些打算干掉我的人,找个他们方便干掉我的机会罢了。”
虽然前面有听胧月提过一嘴,有人打算对她不利,但具体是谁并不清楚。
眼下既然提到了,霈恬当然要问个明白:
“月儿,你说那些人……到底是谁?”
这句话刚问出口,霈恬就发现胧月身上整个气势都变了!
从初见至今,胧月在霈恬心中都是温婉柔弱的一条小人鱼,让她保护欲爆棚。
但现在……
胧月浑身上下的寒意与杀气,跟她这个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女将军,居然不相上下!
只不过这种状态,只一瞬而已。
转眼间,胧月又变回了那种柔弱娇花的模样,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她说:
“胧月素来柔弱,自然会多心瞎想,哪有那些人啊……”
这瞬间的变脸,让霈恬一阵无语:
臭丫头,你是觉得恬姐姐弱智吗?
罢了,你不想说话肯定有不想说的原因,等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但不管怎样,姐姐一定会想法护你周全。
打定主意的霈恬,接过胧月的话头,也笑着应和:
“既然没打算去找东西,那我们姐妹就好好趁这机会游玩一番吧。”
胧月只以为霈恬被糊弄过去了,娇憨地拍手叫好。
“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