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洲南下望夏的距离是300公里,从临水东往新洲的距离是600公里。至于铁路从新洲修到望夏,修到临水,究竟要耗费多少钢材,要翻越几座高山穿过几座钢铁大桥,要拐几个弯停留几个车站,短衫一点也不会关心,正如他不会将任何精力投入到期末考试的又一次失败,投入到灰暗乏味的生活,投入到几个月来绵雨笼罩的世界里去一样。
去往新洲的列车缓慢地离开了站台,车轮与银色的双轨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外面的声音雨听不到,此刻他沉浸在忧伤的旋律里,目光停留在山与云的彼端,天空深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随身听闪着绿色荧光的液晶屏上不停地滚动着那首老歌的字幕:
“冬夜里吹来一阵春风,心底死水起了波动。虽然那温暖片刻无踪,谁能忘却了,失去的梦。
你给我留下一篇春的诗,却叫我年年寂寞过春时。直到我做新娘的日子,才开始不提你的名字…”
一种迷惘和不确定的神色在他的眼际徘徊,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天空不知道,乘客不知道。
镜头绕过短衫的座位,绕过行走的与拎了站票不得不站在走道上度过旅程的乘客,绕过隔着的一排座位,最后停留在靠在另一面车窗坐着的一位穿浅蓝色紧身短衫的女孩面前。女孩扎着的辫子搭在肩上,一本厚厚的法律字典摊在面前的矮桌上,一双深蓝色的明亮的眼睛望着窗外,久久凝神。她望着曾经在梦中驾着云朵展开翅膀飞翔的窗外的天空,回味着曾经的回味,期盼着曾经的期盼。
列车穿梭在时空的夹缝里,如白驹过隙。窗外的世界,阳光化成细雨,细雨化成清风;山岭化成田埂,田埂化成河溪;清晨化成晌午,晌午化成黄昏。左岸是浸在歌声里的雨滴,右岸是漂浮在畅想天空里的浮云,同一片天空下,世界在不同人的眼中,差异竟然是那么大。
每天你都会和许多走在街上的陌生人擦身而过,当时空交错的时候,这种巧合有时候会让互不相识的两个人成为知己,但是有的时候,也会让相识的人形同陌路。
11109妙,11110秒,11111秒,11112秒,11113秒,11114秒……
列车行驶在黄昏的山间,夕阳斜照,大地是一片灿烂的金色,一条泛着银光的长河婉蜒地出现在铁路沿线,粼波闪闪,映着高山和大树的落影,向远方横亘而去。山巅与山谷遥相呼应,列车就穿梭在它们之间。
多么熟悉的风景啊,这不是筠山吗?那落霞的夕照,那飘舞在山野上的蒲公英的飞絮,那游移在暮色天空之中的彩云,那漫步在堤坝石桥上放学归来的孩子们的身影,这一切统统映照在两个人眼底,牵引着他们的思绪。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枝无法相依,而是相互了望的星星,却没有交汇的轨迹。时间与空间交汇的那一刻,记忆停留在那张泛黄照片描述的世界里,在那里,每个人仿佛都拥有一双自由的翅膀,飞向梦想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