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后,1990。
幼儿园开始学汉字,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写作“欢”。那时候外婆常常会给我们唱同样的一首歌。看着慈祥的面容,靠着柔软的肩膀,听着温暖的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啊,在梦里,在梦里…”
母亲和外婆时常开玩笑说小雨以后你就娶欢欢做媳妇吧,这样的话你们就可以天天过家家了,多开心啊。欢霎时会通红着脸低下头,用眼角偷偷瞧我,我也会调皮地偷偷朝她看。我问外婆什么是甜蜜啊?外婆深深地亲了一下我的小脸,说这是甜蜜。
2年后,1992,初春。
放学了,还是没能赶在欢的前面把组词作业做完。我们唱着那首《甜蜜蜜》,在清脆的铃声里奔跑着,从临江小学学前班课堂上一路奔出大门,穿过蜿蜒曲折的山路和横跨渌水的卧江大桥,来到了云山的脚下。是蒲公英的飞絮,在天空中伴着丝丝细雨自由自在地慢慢飘落。
夕阳穿过厚厚的云层,映得渌水闪闪。清风徐来,我看见欢的脸像漫山的白兰一样绽开来了,风拂过她的长发,我就这样长久地望着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爸买了一台盒式卡带随身听,老旧的那种,我把头戴耳机给欢扣上,耳机附在圆圆的脸蛋上看上去大得夸张。
我抿着嘴偷偷地笑,生怕刚换的门牙露了出来。欢跟着耳机传来的歌声小声地唱着,我坐在草坪上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好清脆,好明亮,好阳光。她对我说你看,山的那边,云的彼端,有一个大很大很美的海,那是她的故乡。她说长大以后我要带着她翻过大山,回到故乡海洋的怀抱,在那里我要做爸爸,她要做妈妈,我们有个可爱的宝宝天天过家家。我顺着欢指的方向望去,很远很远,云雾消失在山与山,天与天之间的交界处。
忽然间欢牵住了我的手,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欢拉着我就在山野里飞奔了起来,我们一路朝山脚一堆堆的柴草垛奔去,细雨滴在我脸上,我拂起袖口抹去雨滴,视线清晰了,又模糊,又清晰了,又模糊。我转过头来,发现欢半闭着眼睛在对我笑。
来到柴草垛旁用石棉瓦搭成的凉棚下,欢忽然把我推到草垛边偷偷亲了我一下,我呆在那里愣了半天。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绵绵细雨之中,向家里跑去了。
雨继续淅淅沥沥地下着,耳机呆在手中,隐约听见邓丽君的那首老歌,还在婉娩地唱着。
我记得米兰?昆德拉曾经说过:
“爱开始于一个女人以某句话印在我们诗化记忆中的那一刻。”
记忆在被诗化的时候,爱是甜的。
那一刻我想起了外婆的那个吻,我感到很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