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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再别

初冬阴冷的天气里,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城外,没走多远便停住了。车内暖意浓浓,只是有些凝重的气氛笼盖了并不宽敞的空间。贤和逍荣头挨着头静静相拥了一会,还是他开口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恩。”她轻轻的答应着,却依然没有动静。虽然是她主动提出要他走这一趟,可是此刻才真的觉得难舍难分。

后面跟着的三辆马车还有骑马的镖师也都停了下来,顾泽生掀开自己的车帘往外张望,想问怎么还不走。赶马车的赵来喜向他摆摆手,示意等等就好。他瞧了瞧前面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忍不住在心里念叨,这少奶奶还真是会缠人的女人,好不容易让东家能够出门,还不顾大肚子非要送到城外来。

“我真的要走了,你放心我会早去早回的。”逍荣坐直了身子,侧头看着她。

她一直不敢与他对视,怕被他看出眼中的泪意,忍了许久才轻声说:“你一路小心,要是遇到风雪路滑,别急着赶路,千万别像去年那样……”

“当然不会的,我这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坐马车,也会特别小心的。”他伸手摸了摸她更加明显的小腹,又说:“倒是你,以后身子越来越沉了,千万当心别磕着碰着,母亲那边也不用每天去请安了,她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了,你走吧……”她不能再说更多,而且一直没有抬头,便催着他离开。

逍荣叹了口气,伸手抬起她的下颚,果然见她两颗眼泪瞬时滑落,泪花闪闪的看着自己。他还没开口安慰,贤已经扭过脸去抹掉了泪痕,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自嘲道:“我真是没出息,说好了不哭的,还是这样子。”她眨了眨眼睛,又笑道:“你别担心,我早就做好准备了,这两个月足不出户,全心养胎。我和孩子一起等你回来,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他亲了亲她的泪痕,点头说:“是会很快的,最多两个月我便回来,我会亲自看着孩子出生的。”

贤刚想说话,突然脸色微变的捂着肚子,他急着问道:“怎么了?肚子又痛了吗?”

“没事。”她很快就缓过来,还故意笑着说:“宝宝是要跟你道别呢,别担心。”

逍荣也笑了,摸着她的肚子,道:“小子你在娘肚子里别太调皮啊,爹爹不在,你可别一个劲的折腾,记住了吗?”

贤说:“他这么好动,大概真是个小子,你高兴吗?”这时候她只想顺着他的意愿,原本的一点小纠结真的不重要。

逍荣轻轻拥住她,说:“傻瓜,其实生儿生女我都高兴,都是我们的宝贝。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不要受太大的折磨,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知道吗?”

临别依依,柔情绻绻,直到车外有人忍不住又催了一遍,林逍荣才踏出了专门为贤布置舒适的马车,坐上了另一辆供他远行的马车。车外天寒风大,他几次叮嘱让她不要出来相送,所以她一直静静的坐在车内,直到旁边的车辕马蹄声纷纷路过,行得远了,她才拉开车窗,探出头来痴痴凝望。

北方的冬天总是格外冷清,道旁的树杈上全是光秃秃的,天空一片阴沉沉的乌云低垂,只有几只麻雀时不时在树枝间跳动,才显出了一丝活气。

终于拨转回城,贤一个人坐在车中,空气中似乎还充盈着逍荣的气息,可是两人的距离正在加速拉开。她并没有伤感流泪,只是觉得空落落的倦意袭来。两个月,六十天,真想就这样一觉睡过去,醒来就已是归来之时。

时间有时度日如年,有时却是飞逝如梭。数日前她主动提出要逍荣去走这一趟商路,尚且历历在目。彼此的表白、承诺、辩解以及鼓舞,终于达成了一致。

纵然软弱之时,会希望有个寸步不离的依靠,理智却告诉她必须让一切走上正途,哪怕她要忍受暂时的孤寂,也不愿意她变成新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头。

当真的决定要走了,他又忙碌起来,分派人手,准备物资,这一次出行声势浩大,因为关外蛮荒,还特意带了更多的随扈人员。王心仁老爷也派了得力下属与他同行,顾泽生经过屡次求恳,终于得偿所愿。

关外苦寒,逍荣这次特意没有带侍女随行,百梅园又添了新的仆人,原本兰香馆的几个丫头小厮都被调配来这边服侍,那边只剩下一个空落落的园子,一两个守园的老人。

为了给逍荣送行,林府全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二老爷一家全都来了,甚至包括那位深居浅出的侍妾香莲。小娃娃逍元已经快半岁了,虽比以前瘦了些,但长得清秀喜人,小小的脸上黑亮亮的眼睛喜欢到处看人,没想到他最黏的却是逍云。两兄弟相差悬殊,但是逍云从小孤单,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亲弟弟,因此也格外喜欢他。

众人闲坐谈笑时,逍云抱着孩子哄着玩,一起叽里咕噜的说些别人不懂的词汇,但是他们却特别高兴的样子。大家都看着笑了,段姨太太难得身子健朗,也凑趣的笑道:“二少爷若是抱着小元儿出去玩,外人肯定以为是父子,那有哥哥带弟弟这般亲热的?!”

其他人听了都笑,只有两个女人脸色变了变。香莲是有些羞怯的瞥了一眼逍云,又连忙低眉顺目垂头不语。二太太则皱了皱眉,又转脸笑道:“逍云是不小啦,娶亲的日子都已经定了,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就真的当爹了。”

林太太便问道:“已经定了日子啦?到底是哪天?怎么也没听你提过?”

二太太笑呵呵的说:“是才定下的,还来不及跟您回报呢。正好今日大家都在,也好添个喜气。本来是想定明天春天的,不过请了大师看日子,说是明年犯太岁,最好今年成亲,也冲一冲明年的运势。因此赶着定在了腊月二十,跟大少爷去年差不多的日子。”

她转头去问逍荣:“大少爷腊月里应该能回来吧?云儿的大喜日子可少不得兄弟帮忙,到时候可指着你呢。”

“婶娘放心,肯定赶得及回来参加逍云的婚礼的,我还得给他准备一份大礼呢!”逍荣一边说着,一边去看旁边的逍云。他听得谈到自己的婚事,当然有些脸红,不过他心里其实没什么感觉,想要笑也似乎笑不出来。

小元儿因为没人陪他玩,立刻哇哇哭起来,马上吸引力所有人的关注,不过他其实只是想要眼前这个大男孩陪他一起依依呀呀,哭不过瘾,干脆直接将鼻涕抹在他胸口,反正他从来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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