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日,林逍荣才想起来一件事,贤也早起陪他吃早膳,新鲜的桂花熬了甜粥,依然芳香扑鼻。他喝完了粥才说道:“过两日是一位好友的母亲寿辰,他邀请你也一起去,不如你准备一下吧,要送什么礼品管家会置办。”
贤喜欢吃甜食,又给逍荣添了一晚,才道:“你往日生意上来往的朋友,我又不大认识,人家不过是随口一提,我去好吗?”
逍荣看着她笑道:“他不是做生意的,其实是史御医的高徒,而且跟我一见如故、颇为投缘,他应该是诚心邀请我们的,毕竟是他母亲的寿宴,女子前去拜寿应该更合适吧。他还说他母亲没有女儿,一直心有缺憾呢。”
贤想了想说:“那我们带清雪一起去吧,老人家应该都喜欢小孩子吧。不知你那朋友有无儿女?”
逍荣愣了一下,摇头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我也是前几日才与他初相识,哪里知道这么详细?”
贤有些哭笑不得,一个只是才见一面就能称为好友,另一个也能开口邀请别人妻室去贺寿,这两人还真是一路人。不过她也不愿意驳他的面子,当然答应一起去。
逍荣心里其实还有一层打算,贤自过门以来甚少出府,只有偶尔亲戚家办喜事才能出门走走,而他总是忙得不着家,难得两人能够一起去的场合,她也不必总是在家闷着胡思乱想。
到了那天,最高兴的当然是清雪,三个人坐在马车里,她一直兴奋的趴在车窗处拉开窗帘往外看,路上行人见到这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娃,纷纷向马车里张望。
贤只好将她抱了过来,放下窗帘,搂着哄她说话。她摸了摸清雪头上扎的两个小髻,声音故意装得稚嫩的问道:“小雪会不会自己梳头啊?”
清雪摇晃着脑袋说:“我不会,都是小姨帮我梳的,小姨什么都会。”她一脸骄傲的样子,仿佛小姨是她最可信任的人。
贤抱她坐正一些,听她叽叽喳喳的又说小姨早上教她出门要听话,还会做好吃的桂花糕等她回去吃。贤将下颚抵在她额头上,只温柔的附和几句,她便又有新的话题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逍荣静静的坐着,一直看着她们一大一小欢声笑语的模样,心里什么也不用想,只觉得平静而安稳。
车到目的地,逍荣先跳下车去,但见府宅门前朱瑜正翘首以待,看见他就忙迎了过来。逍荣先拱手道:“朱贤弟,恭喜令堂多福多寿,恭喜恭喜!”
“多谢!”朱瑜也拱手回礼,却向后张望了一下,心里有些失落的问道:“今日林兄是一个人来的?”
“当然不是。”逍荣呵呵一笑,“你嫂子就在车里。”他刚要回头接贤下车,却被打断了。
“朱瑜大哥!竟然是你!”贤听到说话声音就有些熟悉,忙拉开车帘,更是大大的惊讶。
朱瑜和逍荣都愣了一下,又同时说道:“你们怎么认识?”“你不知道邀请的人是我吗?”
还没等到贤说话,他们两个又相互看了一眼,纳闷的问:“你没有跟她说今日是来我家吗?”“你之前就知道我夫人是谁?所以才特地邀请她一起来的?”
贤下车来,站在他们中间各看了一眼,有些无辜的问道:“你们两个在打什么哑谜啊?我都闹糊涂了,原来不是之前就预谋好故意给我惊喜的呀?”
逍荣看着她问:“朱贤弟故意不说,那你是不是应该先给介绍一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朱瑜不等贤开口,就笑道:“也不是故意,不过巧合而已。不如先进屋再细细道来吧?”
“爹爹,抱我下来!”清雪在车里等得不耐烦,就要被人遗忘了,这才自己拉开车帘喊道。
逍荣和贤忙转身去接她,清雪让爹爹抱,站到地上却乖乖的拉着贤的手,仰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
朱瑜这才真的惊讶了,一直上下打量着贤和清雪手拉手的样子。逍荣笑道:“差点忘记了这个丫头,她叫清雪,今天也一起带来给老太太拜寿。”他摸了摸清雪的头顶,又问她:“你还不喊人?叫朱叔叔好!”
“朱叔叔好——”清雪脆生生的喊完,又不好意思的把脸贴在贤的裙摆上,平时那么活泼的小丫头这会子见了生人也害羞了。
“好乖。”朱瑜应道,却又看着贤笑着叹道:“一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跟你长得很像!”
“啊?”贤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拉着她的清雪,不知道该不该告知事情。
逍荣也听明白了,忙说道:“咱们别站在门口说话了,先进屋给伯母行礼吧。”
“对对对。”朱瑜忙笑着引路,道:“瞧我一说话就忘形了,咱们先进屋,待会要叙旧还多的是时间。”
朱母听说贤要来,也非常高兴,两人相见难免感叹唏嘘一番。逍荣这才知道他们的关系渊源,当年同是家境贫寒,孔老爷子还能乐善好施、慧眼识人,而朱瑜如今终于拨云见日、苦尽甘来,这般不忘旧恩,也是难得可贵。
不过这番再相逢的悲喜剧虽然感人,他还是不大乐意朱瑜总是意味深长的看着贤,还口口声声称她“贤妹妹”,连朱瑜当日与他相识说的话也好像有了一些故意的味道。当然这只是他心里小小的纠结,不妨碍他落落大方的跟朱家其他亲友谈笑皆欢。
朱瑜的大哥朱启明,幼年就在武当山拜师学艺,前两年中了武举,被选入御林军,很快就升了总兵,又娶了一位三品武将的女儿,因此也算得上是人生得意之时。今日为母亲做寿,来恭贺的大半都是他的兄弟好友。
朱母很喜欢清雪,女眷这边人不多,只有朱瑜大嫂娘家来的一个妹妹,因此都聚在一起喝茶谈天,话题又总是离不开孩子。言谈之中朱母都把清雪当做是贤亲生的,她一时也不好解释,幸好清雪也很乖,在外人面前也只叫她娘。
逍荣被朱启明拉到前厅去介绍其他人相识,朱瑜去转了一圈却又回来了,坐在一边听女人们谈笑。他母亲便笑道:“你怎么不去跟你哥哥那些朋友交际,倒在这里当闷葫芦?”
朱瑜微微一笑,说:“我这个文弱书生跟他们那些赳赳武夫也没什么好谈的,再说出去又要喝酒,母亲你不是不让我喝吗?”朱母摇头笑笑。
他嫂子嗤笑道:“你这话要是让你哥哥听到了,他准得笑话你没出息。大男人还怕喝酒吗?武夫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文弱书生不过是酸儒而已。”
朱瑜并无反驳,只点头道:“此言甚是,我不过有自知之明罢了。”
贤抿嘴笑道:“朱瑜哥哥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话都敢说。嘴里说自己无用,其实比谁都清傲,并非不能,只是不屑罢了。”
朱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笑着摇头叹道:“其实有许多话我都不敢说,当时没有说,现在更加不能说了。为了骗自己不在乎,所以只好故作清高罢了。”
“有什么话不敢说呢?”逍荣突然也回来了,在门口就扬声问道。贤忙站起来去迎他,问他前面可有何事。原来有好几位武将在前面喝着喝着来了兴致,要在场院里现场比划比划,权当做给朱母贺寿,逍荣便先来后院通知她们。
朱母听了摇摇头,倒不大赞同,只不过推拒盛情好意。她笑着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几个年轻媳妇小姐,又对朱瑜嫂子说:“打打杀杀终非常事,瑜儿只要安安稳稳的娶个媳妇,考得功名,这一辈子顺顺利利的我就放心了。”
贤便问道:“那朱瑜哥哥可曾定亲,或是对哪家姑娘有意?”朱母便笑道:“都还没有,你以后可得帮大娘留意,有合适的相一相也好。”
朱瑜只把眼睛望着窗外,当做没有听到。贤回头看他一眼,便笑道:“那是当然,一定要找个好姑娘来做我嫂子。”逍荣看着她不禁笑叹,她哪里去认识什么好姑娘,竟也来揽这种事。
这边正说得热闹,朱启明又亲自来催,大家才一起到园子里去,那边已经布置好了临时 的校场,给女眷们布置了看台,好几个大汉拿着武器在那边耍着玩。这种场合贤可还是第一次见,热闹得不比林府演大戏差多少,这些人可各个都是有功名在身的朝廷勇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