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元城北 寜王府
九王爷尘拜嘉煦笔直的脊背,一张柘桑木制成的巨弓被轻描淡写的拉成满月,英挺的剑眉下右眼紧闭,左眼半阖,眼中一抹倔强的认真,洁白的手指勾住月白的鹅羽箭尾。
瞄准。不远处两根梅花桩中间吊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
仔细看,依稀能辨认出那是一个人,一个被砍了手臂和小腿后残忍的用铁索穿透肉体悬挂其间的男人,那人的样貌已经看不清楚了,鲜血顺着他身上无数的伤口滴答而下,他身下的地面上已经一片暗红,而除去那片明显的,整片梅花桩下亦是处处可见沉淀于过往的殷红痕迹。
持久满月的情况下,巨弓发出不胜负荷的嘎吱声,箭在弦上,正欲待发,尘拜嘉煦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有些泄气般的收了弓,转身看向一直立于他身后安静的几乎让人淡忘了的女子,他侧头笑了下,笑容里带着一抹淡淡的天真,极认真的问道:“蓝儿,若有一天你被人如此逼供,你会像他这般死守着不出卖本王么?”
女子始终面无表情,即便是听到他这句问话依旧如此,只淡漠的回了句,“会!”
会!她的回答毫不犹豫,且斩钉截铁。
尘拜嘉煦听后笑的极开心,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成一抹新月,却在那抹新月下,转身,搭箭,拉弓,瞄准,放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身姿俊美飘逸,却在俊逸之中含笑送走了一条凄惨的生命,口中惋惜又无辜的抱怨道:“唉,总算是死了。”
“来人!”女子恍如未见,声音冰冷的唤了声,一名侍卫如鬼魅般出现在两人身前,单膝下跪,等待命令,“带下去吧。”
侍卫得令退下,他心中明白,这个死人要处理掉,而且要处理的干净漂亮,不能被人顺着线索查到自己主子身上,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尘拜嘉煦若无其事的扔了弓,弓尚未落地便被暗中闪身而出的侍卫接住又无声后的隐去,他悠然的坐在台下供休息的桌前,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单纯的望着蓝衣,蓝衣垂着眼眸任他打量。
许久,尘拜嘉煦眨了眨眼故意的叹了一声,蓝衣恍若未闻,他极有些委屈的道,“蓝儿,本王好苦恼,又好多疑问,可你却一点也不关心本王!还以为能从他身上查出些什么,八年前他曾是安仁知的副将,安仁知刺杀父皇失手后他接到秘令去了趟北方,回来后便被阉割送入宫中,担任大内副总管,他去北方是奉安仁知的命令还是父皇的圣旨不得而知,他具体是去做什么的他也怎么都不肯说,你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短处握在那人手里,不然他一个阉人凭什么这么不要命的替他保密?”
女子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回道:“他不是阉人。”
尘拜嘉煦极意外的抬眸,“什么?不是阉人?那他这么多年在宫中…他不是阉人是你亲眼所见?”
“是我亲眼所见,而且皮肤微厚颜色偏深乃经常使用造成。”女子平静的直视着尘拜嘉煦的眼睛,回答的毫不扭捏,丝毫不觉得一个女子谈论男人的命根子有什么害羞之处。
尘拜嘉煦有些好奇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胯下,自语道:“颜色深就是经常用吗,那本王这里还很新鲜呢。”
女子垂眸假装听不见,他这才端正了面容道:“顶着总管的名头在他的眼皮底下还能经常玩女人,看来本王的猜测更接近了一步呢,可是若没有十足的证据,根本拿他没办法啊,梁瑛最近没出宫吗?他跟了父皇二十年了他一定有所察觉,就算伪装的再像,一些细节上的微末肯定会有所不同,江九的线索如今是断了,以后…”
话吩咐到这里,他有些愕然的抬头看向无声出现在蓝衣身后的属下,他一招手将那名属下唤到跟前,疑惑的问道:“什么事?”
属下单膝下跪,恭敬道:“回王爷,皇上一个时辰前招安元营的两名主事进宫议事,但进宫不到一刻钟就又急匆匆的离去,属下跟踪两名主事到了别浒山,见他们秘密与安元营的武术总教官接触,属下知道那名教官武功高强不敢靠近,所以没听到他们商议些什么,没多久两名主事便回城再无异动,但安元营的武术总教官却带了两百名军士说是进行特殊潜力训练,现已离开别浒山。”
尘拜嘉煦斜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似乎没有听懂似的,一双无辜且清透的眼睛看向蓝衣,“蓝儿,你说,这是不是代表…”
话说到这里便打住了,蓝衣面上依旧是淡漠的毫无表情,眼睛却亮晶晶的,她了解的一颔首,“是的,这件事我马上去办。”
尘拜嘉煦又极无辜的笑了起来,新月一般的眼中,点点冷芒。
是啊,能将鲜活而健全的一个人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要生不能要死不得,这样一个人,能有多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