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
盛明献站在台阶下,忐忑不安的望着书桌后面色阴晴不定的尘拜远疆,属于上位者的那份威严压的他心幕沉沉。
谁能想到,就进了一趟宫回禀了皇上的几个问题,再到奉了圣旨回朝夕阁接那位十一皇子看上的濡沫姑娘回宫面圣,这么短短一段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牵扯到诚王,崇王,还有濡沫姑娘。
据说诚王和崇王去现场探查线索,而那名姑娘和那位同行的公子一起逃了,莫非陈大人儿子的死真跟这姑娘有关?
可,皇上听闻此事后的反应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当他说到与诚王崇王有牵连时,皇上的表情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就是认真的批着奏折,从鼻子里嗯了声,头也没抬的嘱咐了句调宗堂府的人一起细查此案。
当他说到怀疑濡沫姑娘也与此案有关,如今又失踪了的时候,皇上的表情…怎么看起来像是失落和紧张呢?十一皇子放在心尖上的女人,也值得皇上如此紧张吗?
“陈大人已令独孤将军率领禁卫军将城门封锁,挨家挨户的搜查濡沫姑娘…”
尘拜远疆一想到分别那么多年了,刚确认下来的女儿转眼间又失去了踪影,气就不打一处来,声音冷冷的道:“该说安元营的人是饭桶还是说那两人是高手?那么多人盯两个人都盯丢了!”
盛明献额头一片亮津津的汗水,“濡沫姑娘的武功与陶幺公子不相上下。”
尘拜远疆是知道陶幺的,听到女儿与陶幺不相上下心中多少便涌上些自豪,语气也不由缓和了些,“不必特意去找,多派些人监视着独孤鸿,他若抓到人你去替朕把人偷出来带进宫,朕想看看让十一这个小混账一心记挂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样?”
为了十一皇子,皇上这都不介意偷开人了,盛明献迟疑着说道:“那陈大人那里…”
尘拜远疆冷冷的哼了一声,“仵作怎么说?”
一提到这个,盛明献又是一脑门子汗。
听说事情一发生,轰动全城,东阳街第一时间便被重兵封锁,可封锁线外却是人山人海,都是听说了陈旭冲被杀的百姓们,带着鞭炮锣鼓跑去庆祝的。
仵作是诚王派人带去的,刚要验尸,陈世相却说没必要,坚持不让人作践儿子的尸体,非得要带儿子走,最后还是诚王和崇王联合起来,说此事与他们都有牵连,为了以示清白查明真相不让凶手逍遥法外,这尸,必须验。
结果这一验,更是轰动京城,陈旭冲的死因是一剑穿心,更让人感兴趣的是,陈旭冲不久前刚被人以极快的手法干净利落的切除了命根子,却不想,还有让人更加兴奋的手舞足蹈的是,陈旭冲的后堂被人操的红肿不堪,还有未愈合的裂伤,小腹和屁股周围全是吻痕和牙印,这让启元百姓的想象力都不够用了,看着那些伤痕浮想联翩。
尘拜远疆听后脸色浓沉如墨,“他那儿子想来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死了就死了,只是这件事怎么和老五老七牵扯上了?”
盛明献想到听来的消息,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据说是陈大人的公子陈旭冲看上了诚王,被陶幺打飞了,后来陈旭冲带人寻到朝夕阁找陶幺寻仇,濡沫姑娘不知为何竟为了五千两银子与陶幺大打出手,将陶幺擒下交易给了陈旭冲,在后来听闻了陈旭冲被杀后,濡沫姑娘便也逃了。”
为了五千两银子?
尘拜远疆的一颗慈父之心再一次泛滥,早忘了那个时候尘拜无霁也在现场,若不是他纵容,陶幺怎么可能会被擒,他一心扑进了这么多年愧对女儿的懊悔中。
两人又各怀心思的说了些别的事情,盛明献便告退着手安排人去跟踪独孤鸿,剩下尘拜远疆一个人倚在椅子里久久的期盼和祈祷这次别再让他与女儿面都没见一面就这样分开了。
……
另一边,絮濡沫带着真心和希翼直直的望着赋九,“赋九,你跟我一起回天山吧!”
絮濡沫极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可能从来没想过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为了你族的血脉传承,你还是和我一起走吧,我不否认我想带你一起回天山是有私心的,我希望你可以通过我师傅带回去的那些书籍药物之类的东西,可以大概推断出她的去向,总好过我没头苍蝇一般的乱闯,找到了我师傅,接下来就可以帮你治疗,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想你也不会放弃的,毕竟,你的先祖们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比我更清楚,对吧?”
顿了顿,絮濡沫接着说道:“人活一世,尤其是你们五羊族人寿命短暂,难道你也要和你的先祖一样,一辈子固步在一方天地里,永不去见识一下山外的世界吗?你也说了,这里现存的族人血脉都淡薄了,还值得你守下去吗,天山也是个很美的没有外人打扰的地方,我猜你会喜欢那里的,若是不喜欢,将来病好了,我还可以将你再送回来,如何?”
絮濡沫看着赋九的神情,她知道赋九心动了,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又显得很是为难,许久才小声的说道:“可是,我答应了陶大哥好好照顾你,他说等他处理好所有事情就来接你。”
絮濡沫叹了口气,“陶幺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在这里只会连累他们,而且,若是我再回去了,也许还要嫁一个不爱的男人,我不想去了。”
赋九还在纠结,“可我已经答应了…”
絮濡沫知道赋九是个正直单纯的,不逼着点她她就不懂转弯,于是就看她一瞬间红了眼眶,极委屈道:“那也不能因为你曾答应过陶幺看好我,就毁我一生的幸福,我是人,有思想有选择,不是一张桌子也不是一把椅子,别人想摆哪里便摆哪里,想怎么摆就怎么摆,我的夫君不需要别人替我决定,他爱我是基础,但必须也是我爱的。”
赋九一下子急了,小脑袋拨浪鼓一般的摇着,两只细瘦的小手也用力的摆着,“我没有我没有…”
絮濡沫神情落寞,眼神无比哀伤,继续下着猛药,“我知道,你和陶幺认识的时间久,对他肯定也会比对我好一些,你怎么可能会为了我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反悔与陶幺的约定呢…哪怕我嫁过去以后被人谋害致死…”
“其实,我只答应他好好照顾你…”
絮濡沫掩面,“不知你刚看我的记忆时候,有没有看到我自从认识那位十一皇子,一个半月的时间里经历过多少次生死,我也不是心肠狠毒之人,你也可以查看我曾经为了救他,险些身死,可是,我当他是朋友,是弟弟,我也只是在做一个朋友或姐姐该做的事情,护全他保护他而已,是他误会了这种感情而已,难道,你要让我为了我的善心付出一生的幸福做代价吗?好心没好报,这世间,还有天理吗?”
赋九几次想开口辩解,都 絮濡沫打断,一急之下,仿似要站起来跑到她面前跟她解释,可几次下踉跄着身子都没有站起身来,絮濡沫这才发现她的异常,眼看她将要仰倒摔到院子里,她赶忙起身,一个迅疾的蹿步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才避免了她的跌倒。
握住赋九的手,她才发现,赋九的手又瘦又冷,像刚从寒潭中捞出来的石子,冷硬中不带一丝女子的丰腴柔和,“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冷,这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医者,遇到如此失常的情况,她下意识的探向了赋九的腕处脉搏,她的脉象毫无规则可言,而且时断时续,表示赋九现在的状况很不乐观,极其虚弱。
应该与她洞察过去的特异能力有关,看来使用这能力并不是毫无付出毫无代价的,想到赋九自她醒来后几乎一直是坐在地上的,地上那么冷,原本她从她的打扮上来看,如此的行事风格还以为是她不拘小节,原来只是消耗太大体力不足。
想到此,她不顾赋九看似不习惯陌生人接触对她无意中的抗拒,将她拉进屋按在床榻边,一双清亮如泓的眸子带着关切,就那么直直的望着她闪烁飘忽的眼睛。
“说吧,怎么回事?”又过了许久,絮濡沫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解和疼惜叹息道,语气一本正经,带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淡淡威压,赋九缩了下脖子,在絮濡沫执着坚持的目光下说出了一切。
赋九就如同之前的她一样,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对外面的一切还是充满了好奇心的,尤其是认识了陶幺之后,但是她控制不了她的红尘眼,只要碰到好奇的感兴趣的或者让她心情激动的,红尘眼就会被触发,一经触发后她的模样暂且不说是多么的妖邪恐怖,且在全神贯注查看过去经历时,极耗损她的精神和体力,甚至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和行为,看到什么便会说出什么,这点是让她最苦恼的。
虽说族人的寿命都极短,她今年才十六,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渐渐衰竭,生命在一点点的终止。
絮濡沫不忍的垂下眼帘,她探得出赋九的感觉是真的,她的红尘眼无法控制,一双漂亮的眼睛不敢在一件事物上停留太长时间,导致赋九看起来总是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红尘眼的触发,体力和精力的过分透支,又是住在这样一个贫瘠的山间,整日里吃着没有能量的瓜果,这些使得超负荷的消耗面前营养却补充不及,身体当然也就一日不如一日,而赋九却将这些当成了五羊族天生的命运。
赋九说着说着话就体力不支的歪着身子睡着了,她纤细瘦弱的身躯与厚实笨重的棉袄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她一眼看去,极是担心那样瘦小虚弱的一个人儿会不会被那厚重的棉袄就这样活活压死,到后来,她实在担心的不行,而且穿成这样也不会休息好,于是就点了赋九的睡穴,帮她把外面的棉袄棉裤脱了,又替她掖了掖棉被解了睡穴,这才轻手轻脚的去到另一个房间。
她做这些不再仅仅是想借助赋九寻找白玛,是真的打心里怜惜同情这个命运多舛的女子,她感谢陶幺让她与赋九之间有了这层交集,使得她在后来进宫的日子里,赋九帮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生死难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