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徐丹被自己隐隐作痛的小腹疼醒了。
她顿感不妙,这是小日子来时的征兆。
她看了眼身边还没有醒的周勤,小心翼翼的挑开被子。
她刚起身,便听见周勤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她:“丹娘,怎么起这么早?是肚子又疼了?”
“不是,不是。”徐丹心虚不已,连忙找理由遮掩:“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单纯的想去茅房,周大哥,你继续睡吧,不用管我了。”
徐丹心里祈祷,千万不要被他发现了。
可惜老天没有听到她的请求,在徐丹悄悄走出屋外时,视力良好的周勤已经看见了她裤子上的点点污渍。
周勤连忙扭头闭眼,想了想,觉得还是照徐丹说的做最为妥当,便继续睡了。
虽然睡意全失,甚至比刚刚更清醒了。但不妨他装得十分到位,中途徐丹回来翻动箱子,周勤愣是一动也不敢动。
他不是毛头小伙子了,对于这方面的事,却是有些隐隐的知道,明白那是女子隐秘的私事。
徐丹直叹气,其实成亲选日子,女方家都会有意避开女儿小日子的时候。
但她一心想着尽快逃离徐家,时间紧张,也由不得顾上这么许多,才出了这档子的尴尬事。
徐丹换了衣服,收拾好后,坐在堂屋凳子上发呆。
她想偷偷去小溪边洗裤子,但腹部的隐隐作痛,又让她放弃了这想法,只能先坐着缓缓。
过了一会,徐丹看了看屋里,还是决定偷偷在家先把裤子脏的地方先洗干净,然后混在衣服里,中午再把全部的衣服拿去溪边一起洗。
说干就干,徐丹踮着脚尖,偷偷摸摸的舀水洗裤子。
徐丹不知道,其实越小心翼翼,发出来的声音与平时不同,才越发的引人注意。
周勤努力忽略直往耳朵里钻的“悉悉索索”,只一心装睡。
其实哪里睡得着,这个点他也应该起来忙活了,装睡也是一门技巧,其实很折磨人的。
徐丹做完这些,觉得肚子的确是很不舒服,她一点也不想现在开始勤快干活,天色也还早,她只想回屋躺着。
她轻手轻脚的钻回被窝里睡觉了,睡前还回头看了一眼周勤,为自己没被周勤发现而感到高兴不已。
这真的是徐丹一个人单方面美丽的误会。
徐丹后来睡着了,还睡得很沉。
周勤什么时候起来烧水,煮了白米粥,还从山上拿了昨天放置的鱼篓,连衣服都洗晒好了,这些她完全一无所知。
不过周勤是确定徐丹睡着后才急忙起身的,先去厨房烧了水,然后直接一路疾行去山上水潭收鱼篓,看见里面有七八条三指宽左右的小鱼就直接下了山。
回来看到徐丹还没有起床,先煮了白米粥,调整好火的大小后,直接拿了木盆和水桶去小溪边洗衣服顺带打水,还特意沿路找些了嫩的益母草。
这是母亲在世时每个月都会喝的汤,调侃说是“女儿汤”。
到家后赶紧把衣服晒了,洗漱完毕后把浴桶的洗澡水弄去茅厕外的木桶里备用。
周勤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徐丹便要醒了,所以动作干脆利落。
每件事都安排得很紧凑,可以说是无缝连接,十分卖力,一上午把大半天的活都干完了。
有只小麻雀停落在院子的竹篱笆上,“啾啾啾“欢快的叫着。
一会机警的扭头张望,一会自顾低头整理羽毛,再无端往前胡乱蹦哒几下,不一会便张开翅膀飞走了。
此时已经日上三竿,徐丹也悠悠转醒,发现自己又睡过头了。
相比前一天的慌乱,她为自己因不舒服而找到了晚起的理由,这才心里舒服了些。
但是当她看到院子里衣服已经洗好晾晒在竹竿上时,又顿时觉得羞愧不已。
自己这几天除了吃吃睡睡,就没有干过什么事,这搁别人家都得被送回娘家教育一番了吧。
“周大哥,你怎么衣服都洗好了呀?”徐丹想,你连洗衣服的活都抢了,我干什么啊?
“嗯,顺手。”周勤看徐丹语气有点闷闷的,便开口道:“丹娘,你要不要先洗漱,一会我教你生火吧?”
徐丹听后果然高兴得蹦哒起来,连声说:“要要要。”
她赶紧拿脸盆舀水去浴室间洗漱,将自己收拾一番后,这才走进厨房。
“先把旁边灶里的木炭移过来,然后用这个干枯的茅草或松针放一些到上面,再用这个吹火竹筒轻轻吹几下,见着了之后呢,先拿这些细条的木枝放进去,等火变大了,就可以开始加大段的柴火了,不过不能加太多,木头之间要留有空隙。”
“那要是旁边灶里没有木炭怎么办呀?”
“如果没有木炭,就先用……”
两人蹲在厨房,一个认真教,一个认真学。
火很快就生好了,徐丹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厨艺。
鱼已经处理好了,青菜也洗过了,徐丹信心满满。
虽说以前用的是小铁锅,一下子可能用不惯这大锅灶,但毕竟基础在那,不一会便掌握了火候,过程十分顺利。
徐丹心里舒了一口气,总算能挽回些面子。
香煎小河鱼,炒青菜,益母草蛋汤。
这益母草蛋汤周勤说是民间偏方,对肠胃虚弱的人有好处,所以只是堪堪煮了一小碗,足够她一人使用而已。
“周大哥,你尝尝我做的菜好不好吃。”徐丹此刻特别像个等待父母夸赞的孩童。
“闻起来就香,卖相也好,肯定好吃。”还没有吃到嘴里,周勤便已经夸上了。
他先夹了一条鱼,咬一口,外皮酥脆,鱼肉紧实又细嫩,咸香入味,确实比自己煮的好吃多了。
“丹娘厨艺了得,这鱼很是下饭,看来一会我得多喝几碗粥了。”周勤自然不会说那些好听又漂亮的话,这句话虽是朴素,但实在又生动形象。
徐丹高兴极了,觉得自己对这个家终于有点贡献了,连忙又夹了一条鱼到周勤碗里,“周大哥,多吃点,你若喜欢,日后都由我来做饭吧。”
“好。”
周勤的厨艺算是不错了,但是比较随意粗糙,不太讲究细节,是典型的农家菜。
徐丹做菜精心又细致,讲究色香味俱全,赏心悦目,让人食指大动。
这一餐两人吃得十分满足,徐丹觉得自己终于树立了良好的形象,周勤觉得自己下半辈子真有口福。
饭后徐丹抢着洗碗,周勤拗不过她,便由着她了。
他觉得这个房子,因为徐丹的到来,变成了一个家,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这是周勤父亲过世以来,他遭受了那么多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后,第一次有了幸福的感觉。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好像以前经历的种种苦难,因为这份幸福,开始有了可以释怀的理由。
那些流脓的伤口,会渐渐愈合,只留下一道印记。
“周大哥,你在笑什么?”徐丹想,这笑容那么暖,像温柔的春风一般,让人觉得心痒痒的。
“啊?没什么。”周勤害怕被徐丹发现自己的心思,忙找借口:“我在想一会要去开荒地。”
“开荒地?在哪?我也要去帮忙。”徐丹果然被带偏。
“就在旁边的空地上,我一个人开荒就行,锄头只有一把。要不,丹娘你帮我缝衣服吧,我有几件衣服之前上山刮破了,我手也笨得很,一直没补呢。”
开荒是重活,徐丹肯定是做不来的,周勤也舍不得让她做,便想着给她找点轻松的活打发时间。
因为要成亲,周勤可劲的往深山里跑,想多猎些野物,寻些药材去集市卖钱,置办些家当什么的。
这样至少徐丹嫁过来显得家里不那么穷酸,所以是有些衣服被刮破了还没来得及缝补。
“行啊,周大哥一会你把衣服找出来给我吧。”
徐丹想,自己女红也是不错的。听到周勤说衣服刮坏了都没得补,心里不知怎么有点酸酸的。
好在以后有自己在,哪里还会让他穿破衣服呢。
两人都将自己带入了角色中,同时把对方的需求放在心上,完全没了几天前的尴尬和不安。
周勤进屋去开箱子,他之前有专门把需要缝补的衣服放到一起,找起来不难,针线是母亲以前用过的,找了出来全交给徐丹处理。
“丹娘,你在家,慢慢地缝补。”周勤特地加重了“慢慢地”这三个字的语气。
“放心吧,周大哥,我很快就能给你补好了。”
徐丹当然不懂周勤想让她多休息的想法,只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恨不得马上就能给缝补好了。
周勤只得内心暗暗叹气,自家娘子怎么就不懂自己的心呢?他又不能明说,你身体不舒服,回屋躺着吧。
算了算了,他还是老实开荒去吧。自己不在眼前,她若不适,也能自在方便些。
家外的周勤拿着锄头一下又一下的锄地,家里的徐丹手拿着针线一针又一针的缝补,倒是像极了平常人家的小夫妻。
徐丹仔细翻开衣服,需要缝补的大多是膝盖、手肘和腋下的位置。
她一件件的细细缝补,还在一些容易开线的位置加固一层。手指翻飞,动作神速。
徐丹补好后怕有遗漏,还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她拿着衣服回屋想放回箱子里时,看到周勤有些衣服应该是他以前自行缝补过的,针脚粗糙,走线歪斜,间隙不匀。
她一一挑了出来,挨件重新缝补。一下午穿针引线,眼睛都有些酸涩了。
徐丹意外的发现,这次小日子,竟然没有以往难熬。
中午饭桌上有道益母草蛋汤,她自然是不认识的,当然也不知道那是周勤特地给她找来调理妇科的,只天真的认为是对肠胃有益处的药草。
“周大哥,你休息一会,喝碗水吧。”
徐丹缝了半天衣服,眼睛都酸了,揉了揉眼睛,想着休息一会。才想起应该去给周勤送个水,自己也能透透气,顺便上个茅厕什么的。
“谢谢丹娘。”周勤一身的汗,后背都湿了一大片,接了碗,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
周勤看徐丹眼睛有些发红,心疼道:“丹娘可是眼睛酸了,那些衣服我不着急穿,你慢慢来就是了,别累着自己。”
“哪里就累着了,我就是出来上茅房的。”徐丹说完转身就朝茅房走去,心想,我可不是特地给你送水的。
她却没有发现自己在周勤面前越来越放松了,要放前两天,她可不敢在周勤面前直说自己要上茅房。
周勤抬头看了眼天色,觉得时间也不早了,干脆收了工。
他没有田,不能种稻谷,只能是尽量多开荒地,多种些玉米、蕃薯、芋头之类的当主食。
家里白米是周勤怕徐丹吃不惯粗粮,特地买的。以往他自己不在意,但成了亲,就有责任给自家娘子更好的生活。
“周大哥,怎么啦?”徐丹上完茅厕出来发现周勤正看着地上发呆。
“没事,我去提水回来淋菜,丹娘休息一会吧。”这种甜蜜的负担,周勤是不会让徐丹知道的。
“我也去帮忙。”
“不用,我一个人来回快些。”周勤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是好意不想让徐丹干重活。
殊不知,这反应,等同于在说你没用一样。
周勤听到徐丹不高兴“哼唧”了一声,一时有些无奈,只得耐心劝导:“丹娘,你可知道,一般农家夫妻,挑水开荒都是男子的活。”
“那他们娘子做什么?”徐丹不耻下问。
乡下农家,哪里会称呼对方相公娘子,一般讲究的妇人在外称自己男人当家的,或按村里对外的称呼来喊。
女人是没有什么称呼的,婆娘、媳妇已经算是尊重了。
惯说的就是谁谁家屋里的,有了孩子才能带一句谁家孩子的娘什么的。
总之,他们觉得只有读书人家才称相公娘子,这般雅意在他们看来实在有些矫情,而且还让他们对不上号。
所以,有些女子一生也没有被人记住名字也是常事,真真叫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