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七分暗的天,七半门前点着一对丧气的灯笼。不用想,今日又是没有客人的一天,门前的树上连乌鸦都不稀罕。
安末守着店,等着打烊的时间,无聊地嚼着糯米团子。
“阿开啊,你是怎么来到七半上班的?”
“啊?”平丁开随手把破榆木桌子擦出一个洞,开始回想压根没有的记忆。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安末钻进平丁开的回忆里看了看:“不是夜黑风高吗?那里怎么还有月亮。”
“嘭!”一声,平丁开用JJQ打碎了月亮,枪口冒烟:“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
“哦~,我们是这样相遇的。”
“没错君主,我们是这样相遇的。”
哪样?哪样啊?七半屋顶上的黑衣人一脸疑惑。他眨眼了吗?掉帧了?
“阿开啊,天也不早了,咱们打烊吧。”
“是,君主。”
平丁开挥袖灭掉了七半屋檐前的灯笼。
“君主晚安。”
“阿开也晚安……哎呦。”
“怎么了君主?”
“路太黑,踢到桌腿了。”
“君主小心些。”
“嗯,你也是。”
屋顶上的黑衣人等到七半终于没有动静了,起身落到了七半大堂。
敏锐的手指在桌上一抹:榆木的,破旧程度72%,固定资产,卖不出去,简称废物。
又一抹:榆木的。
再一抹:榆木的。
敏锐的脚趾踩向椅面:榆木的,稳固程度28%,固定资产,没人稀罕,简称垃圾。
又一踩:榆木的。
再一踩:榆木的。
一共七踩:榆木的。
敏锐的身影来到了柜台:榆……
“唉。”
黑衣人赶紧敏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居然出声了,“窃不留声”,他差点没有守住职业操守。‘这个店老板好生厉害。’
柜台被敏锐地打开:两粒米,榆木……
“唉。”
黑衣人赶紧再次敏锐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居然还是连环计,店老板绝对是高人。’
敏锐地来到后院。
敏锐地翻进窗子。
“啊!”
黑衣人的**被窗下的笋刺穿,敏锐地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房间的灯被人拉开。
“擅闯女子闺房。原本只是小偷小摸,这一下,你的性质可是变成了量刑更重的采花贼了。”
什么性质变,这个穷酸的地方连给他量变机会都没有。
窗外一阵微风吹过。
“那天,也有一阵微风吹过。”黑衣人的眼神不再变得敏锐,反而有些落寞,他回想起了悲伤的过去。
“喂,你要干什么?我一个主角都还没有讲过背景故事,喂!”
“那天,也有一阵微风吹过。我和母亲参加完父亲的葬礼,母亲泣不成声。不久,我们收拾行李离开了一直居住的故乡。火车头一阵黑烟飘过,母亲望着窗外不停路过的风景,眼神惆怅。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路过我们。”
平丁开:这位夫人,不知你要去向何处?
安末:啊,我要去青州。
平丁开:青州是风景秀丽的地方,夫人为何如此惆怅?
安末:啊,因为我的丈夫刚刚去世了。
“君主?为何是我们在配音?”
“因为我们剧组穷,请不起别的演员。”
“可是我们这只是个小说。”
“哦,忘了。那还配什么音啊,多此一举,作者真是**。”
“男人知道我的母亲是个寡妇,高兴地跟我们坐在了一起。和我们交谈甚欢。”
安末掏掏耳朵:“我刚才听到了什么?”
“下车后,母亲和男人结婚了。男人成了我的父亲。”
安末和平丁开互相看了一眼:“等下,这也太……”
“男人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对所有人都彬彬有礼。他很顾家,每天白天陪我玩耍,晚上陪母亲玩耍。每年春天,我们去公园里放风筝。‘再轻的风筝也要迎风才能奔跑。风筝只有飞得高才能受人仰视。风筝飞得再高也无法逃脱手中的线。如果放风筝的人剪断手中的线,风筝会获得自由,放风筝的人会失去一个风筝。失去线的风筝会飞的很高,可是失去了方向最终会成为河里漂浮的垃圾。不能向河里乱丢垃圾。’父亲说,人生的道理都在放风筝的过程里。”
“我们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好景不长,有警察闯进了我们的家。原来,父亲能够每日不工作陪我们玩耍,是因为他是一个盗贼。我恨他是个盗贼,可是我还是无法舍弃这份父爱……”
安末听着听着突然皱起了眉头:“等下,这怎么是你的故事?这是帕维尔《小偷》的故事啊。”
“又一次失去了父亲。”
“先解释一下刚才的问题再讲啊!”
“为了维持我和母亲的生计,我不得不打两份工。白日里在便利店打工,晚上清扫便利店的收银台。”
“怎么个‘清扫’法啊?”
“后来,我被警察抓进了监狱。”
“活该。”
“三年后,我出了监狱,路过一家面包店的时候突然遇到了小陈。”
“不要突然讲从来没有出场过的人物啊!”
“小陈就是三年前和我一起清扫收银台的人。当年他逃出了追捕。如今他当上了警察。他请我吃了一顿*当劳,问我愿不愿意一起去偷一幅画了老鼠的名画。”
“盗……《盗走达芬奇》?”
“好像是这个老达画的画,据说老值钱了。我们去偷画,历经了千辛万苦,可没想到小陈抱着画逃走了,我又一次入狱。”
安末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评价:“你早就该知道他是这样的人,真是不长记性。”
“十年后,我出狱。可是世界瞬息万变,我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重操旧业。在一次行窃中,我被一个年轻人发现了。呵,他说他羡慕我技法高超,想要拜我为师学偷窃。”
“君主。”
安末吐了个瓜子皮:“罗伯特的《扒手》。”
“君主真是阅片无数啊。”
“小事,一个文学人物怎么能连这点修养都没有。”
“后来,那个年轻人学艺不精,我看着他被抓入狱。那个背光被铐住手腕的背影我一直记得。我好像从其中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我决定金盆洗手,不再做一些大案子。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女人,我们有一个孩子。我的儿子,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他只是想要一个芭比娃娃,他有什么错?”
“不会是你不想送他芭比娃娃才来偷我们家的吧?”
“我的一生,遇到了许多小偷。别人就记得他们是坏人,可我记得他们会说笑、会撒尿,他们和其他人都一样。警察和小偷,就像是鹊和鸠。布谷鸟,自然的法会判它错吗?那为何不惩罚它呢?这世间,恶不是错,穷却恶是权势人眼中的大错。我的子民应该在挨饿的时候乖乖饿死,过多要求便是造反,这便是这个世间的道。”
“嗯,你说的没错。”
安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站起来。
平丁开盖上盛瓜子的罐子,暗自在心中佩服:不愧是君主,这招“最高级的讽刺叫做假装认同”可谓是杀人于无形,让敌人带着自己的愚蠢死去。君主还是宝刀未老,即使曾经被那个姓千的坑得差点兜不住自己的*,但是对付一个区区小贼还是绰绰有余。
“不知这位……阁下啊,你的名字是……?”
“名字?”黑衣人突然敏锐地露出一个痛苦震惊的表情,“写小说最难的事情就是给人物取名字,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噗!”
黑衣人暴血而死。
“君主,这招‘你叫什么名字?’好生厉害啊。”
“真是的,就是因为沐浴在你壕无底线的吹嘘之下,我才变得如此不知好歹。”
两行又六个字后,黑衣人复活了过来,衙役已经从县衙赶来了七半。
“喵~”
看着背衙役带走的黑衣人,橙汁一脸感叹。
安末看看它:“喵个头啊,小偷进来的时候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这会儿倒是醒了,要你看家有何用,还……”
平丁开蹲下捂住了橙汁的耳朵:“你不该承受这些。”
低头俯视那副奇葩的场景,安末嘴角一抽,转身离开了:“整天就知道溺爱孩子,迟早要出问题。”
平丁开抚摸着橙汁:“不会的,不听那个女人瞎说,你最棒了。”
“都滚回去睡觉!”
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传说中黑衣人的家门口。
“君主,他儿子可能想要的不是这样的芭比娃娃。”
安末看看手中的Ken玩偶:“他儿子的年纪还不适合玩芭比,孩子要懂两性知识也要按年龄段行事,不能操之过急。”
门发出了响动。
“来人了,快走快走。”
木门被推开,一个小男孩看向四周,看到了门前放着的玩偶,还有玩偶压着的一张纸。
他转头告诉她的妈妈:“妈妈,爸爸又要出差了。”
“是吗?”
孩子的母亲接过安末写的纸条,望向四周,眼神多了些落寞:“赶紧回去吃饭吧,我们等爸爸回来。”
木门被合上。
安末松了一口气,一瞬发现自己正缩在平丁开怀里,两人正挤在一个墙角里。
“咳。”她把自己弹开,“回……回家吧。”
长安街到了晚上街边挂满了灯笼,人多又热闹。
“避让避让!”
两人前方有个推着小车的小工正朝他们走过来。
平丁开看看安末,她好像走神了,没有听见小工的声音。
看着小车临近,平丁开伸手把她揽到了一旁。
“嗯?不好意思。”
“君主在想些什么?”
“嗯,……父亲和小偷虽然不是反义词,最好也不要是近义词啊。”
“君主是不是觉得有些可惜?”
“何处不可惜。”
曾经有个有治世之才的人,背负了恶魔的名声,最终惨死,是不是也有些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