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杜康坊内
恐怕苏同怎么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王叔此刻正在喝的不亦乐乎。
“老板,再上几瓶好酒来,可别把我这宝贝葫芦给饿坏了”
老王头顶着醉醺醺的红脸冲着店内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喊道
来这喝酒的什么人都有,上至政府官员,下到普通百姓,不管是什么人,总能在这儿找到适合自己的一款酒。
来这经商的外地人可能水土不服喜欢喝烈酒,霸王烈,老白干是他们的首选。
一口烈酒下去,热辣的液体顺着咽喉流动,在胃里灼烧,那才叫一个爽呢
而自觉有几分雅意的顾客则更偏爱茱萸、松醪、长安、屠苏、桂花这些风雅名字的酒,酒性虽然不烈,但却更耐细品
举起杯盏,微泯一口
一品风花雪月忆风流
二品人生百般皆无奈
三品大梦人生如一戏
三杯已了,喝的人不醉,他的心却是醉了。
不知是这酒醉倒了众生?还是酒入愁肠人自醉,遁入桃源不愿醒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古人诚不欺我也”
杜康坊能在这偌大的金陵市闯下第一酒的百年老字号招牌,不管是何种原因,必定是有它自己底气的。
“老人家,您的烧刀子来了,请慢用”
或许是看这老人家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有儿女的人,出于同情特意嘱咐店员多加一坛烧刀子 ,并且自己亲自拿过去。
老王头闻见酒香,张开微醺的双眼,双手立马抱住了酒坛子,屈指一弹,便将酒盖子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桌上,也不管桌上的酒杯,直接举起酒坛子就喝了起来
“咕噜,咕噜”
老板见状顿时着急了起来,哪有人这么喝酒的,这是往死里喝的节奏啊,出了事可怎么办,他是越想越害怕,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祖传店里的招牌可不能砸到自己的手里啊。
想到这他连忙阻止了面前这喝起酒来不要命的酒鬼,语气轻柔的安慰道:“那个,老人家啊,这酒虽好喝,但也不是这么喝的,喝酒太急容易伤胃啊”
老王头冲着店主喊道
“放屁,老子我喝酒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今天我有喜事,我高兴,就想痛痛快快的喝一场,怎么了?”
说完抹了抹胡须边的酒渍,说道
“老伙计,怎么把你忘了,今天你也一定很高兴吧,那不成器的小子考上了燕大,总算是有了件让我心安的事儿了”
只见老王头腰间碧玉葫芦抖动了一下,葫芦身上雕刻着的碧绿藤枝仿佛此刻都活了过来一般,如同飞入丛林的雀儿一般欢快,时不时的闪过几道绿光
老王头伸手就把腰间的酒葫芦解来下来,又摆好几叠大碗,拿起酒对着大碗挨个倒了过去。
接着把葫芦的瓶口对准碗中的酒
只见八仙桌上的大碗中的酒迅速减少,老王头手中的葫芦如同一个久经沙漠中的旅人忽逢甘霖,葫芦下半身一起一伏,与常人喝酒的姿态毫无两样。
当这第一碗的酒快吸完时,旁边碗里的酒居然仿佛有了意识一般,主动的流过来
“这这这……这简直就是活神仙啊!”杜康坊的老板简直要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
他哆哆嗦嗦的道
“老,老神仙,你要喝什么酒只管吩咐我,想喝多少喝多少”
自己酿了一辈子的杜康酒,开什么玩笑,眼前这老人才是真正的懂杜康之酒的人啊
“这是真正的酒中仙啊!”
老王头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眼道:
“老板是个好人呐,我也不会难为你,再上十坛烧刀子,酒钱一个子儿也不少你,对了,酒都要开窖第一坛的”
老王头说到这,双眼不由得眯了眯
“毕竟”
“等会儿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老板听了老王头这话,满脸疑惑不解,不过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
“是是是,给老神仙您的那可一定得是酿的第一坛烧刀子,可都是用上好的粮食制成,妥妥的五十三度粮食酒,多一滴水都不掺的”
老王头点了点头,老板这才敢下去嘱咐店员备酒。
这时,老王头突然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拿起酒葫芦边喝边走到门外
抬头望着天空
“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天空中的云朵慢慢的围绕中心旋转,慢慢的,云涡越变越大,云层逐渐变得厚实,仿佛变成了一个要将天地都要吞噬的白洞
突然,从云涡中心探出了一个羊角,接着露出了羊身,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羊跳了出来,它们在云层居然如履平地般行走,奔跑,仿佛是在草原上驰骋一般
“咩咩咩…”只见一只金色的绵羊从云涡中心跑了出来,紧接着其它绵羊也都跟着叫了起来
只见坐在羊背上的人头戴双翼帽,脚踏登云鞋,手持盘蛇杖,红褐色长发、高挺的鼻梁和如黑宝石一般发亮的眼睛,既显得深沉又温润勾人。
“在这个纷乱冗杂的世界里,原谅我总是无条件地屈服于温柔”
“你走时乱了四季,我久病难医”
“我天生不合群,一向话少,时而冷场”
骑在羊背上的男人此刻正在拿着一张金色的羊皮卷喃喃有词,并且右手拿着一只金色的鹅毛笔在羊皮卷上写写画画,时而双眼充满喜悦,时而充满忧伤。
老王头突然笑道
“哈哈,我当是谁的,搞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宙斯的狗腿子啊,也是,你们兄弟姐妹几个除了你,恐怕还真没有几个能日行千里,怎么,当初在你们奥林匹斯山的时候还没有被打怕吗?居然还敢踏足华夏的领土”
“难道你们忘了当初签订的诸神之约了吗”
说完,老王头双眼一瞪,浑身气势暴涨,与之前醉醺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这时骑在羊背上的男人,放下手中的卷轴,俯视着地面上几乎微不可见的老王头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千年前签订的诸神之约,你是谁?”
王老头一脸坏笑,大声吼道
“窝嫩叠”
天空中的男人听见这话,脸色骤然被气成了猪肝色,气急败坏的说道
“混账东西,本神乃森林与牧之神赫尔墨斯,就算是你们的风伯和雨师也不敢在我面前如此造次,我非撕烂你不可”
“哼,你算什么牛马,居然敢拿风伯和雨师与你并肩”
“废话少说,在华夏领地,你这异国神祇法力会被天道规则压制,恐怕连百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现在的我杀你如宰鸡”
听到这句话,赫尔墨斯再也忍不住了,心中的愤怒如火山爆发
他举起蛇神权杖,口中喊道:“神之领域”
突然一道银灰色的流光从盘蛇的双眼射向天空的云涡。
只见天空中的云朵逐渐被染成银灰色,从中心慢慢向四周辐射,银色的范围越变越大,最后从云层中落下四道光柱,包围住了二人
赫尔墨斯得意的说道:“这是我的结界,用你们华夏的说法,这里是属于我的一方小世界,能够规避天道的压制”
“在这里”
“我就是天地,我就是主宰”
说完,赫尔墨斯继续挥舞着蛇神权杖,念动了咒语
只见老王头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颤抖了起来,忽然一只由黄土凝聚而成的巨掌从他脚下伸来,接着手掌瞬间紧握成拳,似乎想要给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老头来个瞬杀。
料想这老头必定躲不过,赫尔墨斯不由得大笑道:
“哈哈哈,我之前还猜想他是华夏哪位古神呢,没想到居然这么不堪一击,想必应该只是个普通神兵神将罢了”
“唉,真是无趣”
“无敌是多么寂寞啊”
但就在此时赫尔墨斯全身汗毛不由得颤栗起来。
“大河之剑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只见一只碧色透紫的玉葫芦悬挂云端在源源不断的喷涌出酒水,如同瀑布一般,老王头则是左手别在身后,右手屈指成剑,居然是在控制酒水的流动一,宛如一条游动的水龙。
“去”
随着老王头一声暴喝,面前的银龙瞬间变成一把巨剑,不偏不倚的悬在了赫尔墨斯的头顶,如同审判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带着浩瀚无边的伟力,重重的落了下去
轰隆隆!地面瞬间被劈裂,连界界都忍不住晃动,竟是险先崩溃,周围扬起无边尘土,天地晦暗,宛如末日,足矣见这一剑的毁天灭地之能。
只见一道身影如图流星般划过,转瞬就到远处,像是一时慌了手脚,被老王头一剑划开了衣襟,定睛一看,居然是赫尔墨斯。
“幸好我戴了留夫帽和疾行之靴,否则必定免不了受伤”
赫尔墨斯心里一阵后怕的想到
“这次居然轻敌了,也是,谁能想到来华夏随便一个其貌不扬的老者都有这么强的实力,就从他单单那一剑的剑意来看,恐怕都可以和战神阿瑞斯比肩了,幸亏他后续法力不足,像是受了伤自身实力配合不上剑意,这才让我躲过一劫”
赫尔墨斯立刻变得警觉起来,如同漆黑夜晚森林里游动的蛇,伺机而动,找准时机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王老头见状,不由得大笑道:“哈哈,这就是宙斯生的好儿子吗?竟然如此胆小,这几千年实力倒是没什么长进啊”
听到这句话,赫尔墨斯顾不上恼怒,深蓝色的瞳孔不由得猛的一缩,心里想到:“什么?几千年?这老头究竟是谁?能存在上千年,必然不会只是一般的神祇,都快比得上宙斯了,可实力却远没有宙斯的程度,极有可能是古神,可是自己所了解的神里貌似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究竟是赤松子,东圣王公,还是金正蓐收……”
赫尔墨斯越想越后悔
自己本来打算还游历天地的,刚刚还在法国波尔多右岸的波美侯Pomerol产区的顶级酒庄柏翠庄园品尝红酒,突然感受到来自遥远的东方国度的一股恐怖的气息,吓得他立马不顾天道法则也要过来一探究竟。
现在可真的后悔死了,自己躺在牛皮沙发上品着红酒不香吗?为什么要作死来招惹眼前这老人,但如今事已至此也只能背水一战了,结界的时间有限,必须速战速决。
赫尔墨斯左手猛的一拍,右手举起蛇神权杖,一段玄奥晦涩的咒语他的口中吐出。
这段咒语一出,瞬间化成无数的刀剑冲天,有罗马宽剑,维京盾牌,德国双手,有苏格兰的斩剑,更有中世纪的大剑……
“居然是炼金术,这倒是麻烦了”
没等老王头有所反应,一尊金色神像出现在了老王头的身后。
这尊神像身高八丈,通体金色,背身六翼,双手屈指合拢,仿佛是怜悯痴愚众生的神。
只见老王头一脚踏地,一脚虚抬,身躯微微一晃,一股恐怖的威压直接笼罩方圆数百丈的范围。
砰砰砰砰砰砰!百丈内的树木在一瞬间全部炸开,化为了齑粉。
“这是大龙象力,居然被他练到了如此地步”赫尔墨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心中大骇:“他居然练出了龙象法相。”
老王头大声喊到:“哈哈,现在到我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酒来!”
只见老王头的碧玉葫芦瞬间变大,吐出的酒水如同银河流入汪洋一般,一泻千里。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
“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剑来”
轰隆隆,只见天空雷鸣电闪,云层中的电弧如同金蛇般游走,忽然风雨骤至,宛如神罚降世
昏暗的天空中游动的雷霆向中间合拢,逐渐凝聚成一把雷霆之剑,剑意直指赫尔墨斯
老王头一边耍着剑舞一边高歌道
“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
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随着最后一句念完,神罚之剑轰然落下
见到这一幕,赫尔墨斯哪儿还有再战的心思,丝毫犹豫不犹豫转身就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哪怕他疯狂催动这神力,将神器留夫帽和疾行之靴的效果发挥到极致,可老王头又哪会给他这个机会
“想走?”老王头一声冷哼,左手虚抬,手心微微朝下一压!
那神罚之剑迅速逼近赫尔墨斯身前,无数道雷霆腾空而起,化成一条雷龙,
雷龙盘绕着神罚之剑,所经之处,空间剧烈震荡,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伴随着雷火而不断延伸,不断扩大,犹如墨水般的泼洒在虚无天际,那种深邃到灵魂般的无尽黝黑,令得人有种惊粟的感觉。
雷龙包围着赫尔墨斯,五指一抓,瞬间锁定!
只见他俯视看向赫尔墨斯,见他脸色苍白,便知他心气已乱,自己胜算几乎已定
就在雷龙锁定赫尔墨斯的时候,老王头双手迅速凝聚成龙象法相一步踏出,同时天上的碧玉葫芦朝下一记猛砸。
笼罩周围的威压,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竟然在这刹那之间集中到了赫尔墨斯的头顶。
已经逃出百米之外的赫尔墨斯瞬间被轰焦,这是太清神雷,能轰灭人肉身魂魄。
还没等他来得及惨叫,那神罚之剑已经到了他的头顶,龙爪从天而降。
轰隆隆!赫尔墨斯的肉身瞬间炸开,血肉被轰成烂泥
这惊天动地的一招似乎要将这片天地给斩断,同时赫尔墨斯所形成的神之领域宛如破裂的蛋壳承受了重锤,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碎裂开
但同时老王头也是支持不住了,神力耗尽,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瞬间坠落,这时只见那只碧玉葫芦像是有了意识一般,无视了空间的距离,下一秒就接住了老王头
“呼呼,拼了半条老命的代价,总算把那龟儿子给轰死了”
“想不到只是一把伏羲琴,就把西方十二诸神之一的森林与牧之神吸引过来了,那混小子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可能打的开铁盒”
老王头眼里尽是说不出的疲惫,双手奋力的支撑起身体似乎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但就在这时,被老王头神罚之剑轰杀的地方悄然闪过一道绿光
烟尘散去,只见一块由翠绿色的物质所制成石板在空中上下跳跃,不断的绽放这光芒,仿佛孕育着无限的生机。
“如其在上,如其在下,如此造出那唯一之物的奇迹“
“万物之中皆有那唯一之物存在,所以万物皆源于一”
“这是真理,没有丝毫的虚假,是确凿之最真实的真理”
老王头惊诧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这……这是”
“翠玉录”
这时,从这块翠绿色石板里继续传来阵阵的吟唱,仿佛是来自亘古之久远的诸神的祝福,一道道生命之力的气息不断的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老王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他知道,炼金术是赫尔墨斯最引以为豪的神技之一,而这翠玉录则是他通过掌握炼金术的终极奥义之后所炼制的神器,千年前在奥林匹斯山时,赫尔墨斯就靠着翠玉录,硬生生的打开了地狱之门,召唤回来了诸多死去的西方神祇。
“既然他带来了翠玉录,想必也一定带来了贤者之石”
想到这里,老王头不由得皱了皱眉,脸色愈发的难看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此刻心中所想的那样。
只见一枚近似深红的肉红色,或者是接近石榴红的宝石红色,外观为半透明和透明之间的梭型宝石从翠玉录的顶端浮现
它外表是一块精致打磨过的暗红色晶,里面有鲜血一样的光泽在流动变化,但却如同最暴力的恶鬼一般,散发着恐怖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择人而噬。“是能打通物质和精神分界的第五元素。
“这就是号称能打通物质和精神分界的第五元素”
老王头摸着下巴,边自言自语边打量着说道
“嗯,从其中散发着的气息来判断,果然是一种我从未感受过的力量,虽然与我们的内丹术不同,却同样符合天道法则。”
这时,一道恨恨的声音从翠玉录中传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知道你是谁了,居然是你,我知道我不该冒犯你,可你不是已经陨落了吗?”
“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
赫尔墨斯疯狂的吼道,像是愤怒,却更多的像是在害怕,在恐惧。
“因为”
“我要回来亲自将你们这些忤逆者们一个个送入地狱”
老王头说道,再次催动着体内的神力,经脉寸断,猩红的血液从手臂流出,脸上也全是血,仿佛是在准备耗尽寿命,准备做出做出最后一击。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同归于尽吧,哈哈,反正能拉你下水,是我赚大了,哈哈哈”
最后一刻,赫尔墨斯心中的恨意冲破了恐惧的束缚
石板里散发的绿色光芒再次暴涨,周围星光点点,如同一颗行星毁灭时所形成的最美的一瞬。
赫尔墨斯这时充满疯狂的喊到
“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