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子鱼看的入神,再也挪不动步子。
高台上,慕容浚感觉到她的视线,回望了她一眼就转回头去。他拿了铁壶里的彩旗,对一旁的传令官吩咐了几句。
传令官站在高台上,大声喊道:“大将军有令,列阵!”
有两个士兵噔噔噔地跑上高台,拿了鼓槌,面向高台两侧的大鼓站立。
“擂鼓!”慕容浚一声令下。
“擂鼓!”传令官跟着喊道,那两个士兵用力敲打起战鼓来。
只见慕容浚一手执红旗,一手执绿旗,指挥着台下的士兵布阵。
台下的三千士兵跟随着他的旗帜,排出一字长蛇阵,首尾呼应,将扮演敌人的士兵困在阵中。“敌人”攻打蛇头,蛇尾就卷袭“敌人”的后面;“敌人”攻打蛇尾,蛇头又咬了上来;“敌人”攻打蛇腰,则蛇头和蛇尾齐至,绞向阵中的“敌人”。“敌人”在阵中一筹莫展,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
慕容浚在台上指挥士兵练了约莫一个时辰,子鱼在台下也看了一个时辰。中途,子鱼让带路的士兵指了军医营帐的方向,让他忙自己的事去了。
看着慕容浚指挥若定的样子,子鱼很是佩服他。不过短短的十来日,这一字长蛇阵就已经有模有样了,若是假以时日,这三千兵马定能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
“子鱼姑娘,你看了这么久,对这个阵法有什么看法?”身边突然响起慕容浚的声音,子鱼被吓了一跳。
原来,慕容浚已经结束了练兵,让士兵们原地休息,而他自己则走下了高台,此时正站在子鱼的面前。
子鱼想了想,道:“一字长蛇阵,阵形变幻,虚实莫测,犹如巨蟒出击,攻击凌厉!尤其是两翼的骑兵,机动灵活,可以给敌人最大的打击。不过,一字长蛇阵也有破绽。如果敌军用两个步兵方阵牵制两翼的骑兵,再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使首尾不能相顾,将长蛇阵切割为三块,如此一来,长蛇阵不得不各自为战,则此阵破矣。”
慕容浚一凛,随即笑道:“本将以为子鱼姑娘医术了得,没想到对兵法也有这么深的了解。”
“慕容将军过奖了,子鱼只不过是看过一两本兵书,照本宣科而已,其实对用兵打仗之法一无所知。”她记忆力极好,曾经在南宫亮的书房里看过上官云飞亲自撰写的兵书,记住了一些阵法,不过她毕竟不懂领兵打仗之事,复述出来可以,但是要她亲自实践却是万万不能。
原来如此!慕容浚释然。虽然之前只不过数面之缘,他却莫名地相信她所说的每一句话。
“子鱼姑娘是要到军医营帐吗?本将带你过去吧。”慕容浚转身,大步向军营的东北角走去。
子鱼连忙快步跟上去,努力与他并肩而行。她思索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提醒他。
“慕容将军,辰国二皇子秦瀚宇不是个简单的人,你要小心他。”
慕容浚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盯着她的水眸。
“原来子鱼姑娘对秦瀚宇也有认识,不妨对本将说说你的看法。”
她在月亮城的时候,只见过秦瀚宇区区几面。他话不多,但是只要一开声,便会成为众人的焦点,让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以皇子之尊,掌握了辰国的三十万兵马,莫说辰国之内无人能与他匹敌,即便是在悦国,也找不到一个能与他相抗衡的人。如果有,那便是八年前的镇西大将军上官云飞,可惜他蒙冤莫白,如今……
子鱼道:“我听说秦瀚宇自小就喜武,无论是在武学还是军事上都极有天赋,因此辰国国君秦天傲一直很用心地培养他,也很器重他,将辰国近八成的兵力都交付给他。即便是未来的储君、太子秦浩宇,手中也不过只有区区的几万都城守军而已。”
慕容浚道:“没错,秦瀚宇的优势就是手握重兵,调兵遣将不会有任何掣肘。不过,有一句话叫做功高震主,太过强势难免会被人忌讳。”
“话虽如此。可是秦浩宇与秦瀚宇的兄弟关系极为融洽,不像是心存芥蒂。”事实上秦天傲的三个儿子,个个出色,文治武功,各有建树。不像真仪帝,虽然太子煜和皇子焱也不逊色,但就是为了皇位,兄弟之间互相猜忌、明争暗斗。
“这么说,子鱼姑娘见过秦浩宇和秦瀚宇,和他们都接触过了?”慕容浚不禁打量起子鱼来。她一身朴素的装束,容貌不及南宫芷情,但同样有着一双吸引人的水眸,为她淡淡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动人的姿色。尤其是她身上的香味,和南宫芷情身上的极为相似,每每会让他误以为她就是南宫芷情。可惜她不是!
子鱼淡淡一笑,道:“子鱼确实和他们相识,除了秦浩宇和秦瀚宇,还有三皇子秦斯宇。”
提及那个已经往生的“无双公子”,子鱼忍不住有些黯然,心中微微一痛。她敛了心神,接着道:“依子鱼看来,秦天傲最为成功的,不是把辰国治理得井井有条,让百姓安居乐业,而是有三个兄友弟恭的儿子,享受着别人都未必能享受到的天伦之乐。”
慕容浚若有所思,她似乎意有所指,矛头指向真仪帝、太子煜和皇子焱。不过她所说的未尝不是事实。
“你对秦斯宇有何看法?”他突然问道。
子鱼一惊,他如此问,有何用意?出于公,还是出于私?她颔首沉思片刻,道:“秦斯宇是秦天傲最小的儿子,也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不过,秦天傲似乎很放纵他,不像对秦浩宇和秦瀚宇那样自小便有目标地加以培养。”
“我想知道你对他这个人怎么看?”慕容浚道。她说的,他早就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是秦斯宇这个人。
该如何评说秦斯宇呢,他既是高贵的皇子,亦是妖孽的血魅,双重身份,双重人格。“秦斯宇无意国事,是个闲散的皇子,何况他已经不在人世,根本不会对悦国造成任何威胁。”
慕容浚的眸光扫过子鱼的脸庞,落到她的皓腕上,眯起眼睛,突然问道:“那血魅呢?”
“血魅?”子鱼又是一惊,神色不复淡然,见慕容浚直直地盯着她的手腕,看到腕上不经意露出的血珠串,瞬间明白了他因何问起血魅。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知道了秦斯宇和血魅的关系。幸好!
既然如此。她大方地抬起皓腕,纤细的素指轻轻地抚摸着血珠串,道:“慕容将军认得这血珠串?”
慕容浚道:“这是血魅之物。本将曾经在情儿的身上看到过。”
“哦,难为我还以为这珠串有什么特别,原来他见人就送啊。”子鱼摘下血珠串,作势就要扔掉。
慕容浚阻止道:“既然是血魅送给,想必有它的用处,子鱼姑娘就留下好了。”他还想问些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时,白虎关的守卫队长王罡大步跑了过来,跪在慕容浚身前,大声禀报:“大将军,秦瀚宇派人送来战书。”
“呈上来。”慕容浚换了威严的语气。
“是。”王罡站起,将一封战书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慕容浚接过战书,展开一看,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着一行字:三日后在白虎关外十里的牧野平原一战。飞鹏将军如不敢应战,便速速打开白虎关的大门,欣然迎辰国大军入关——秦瀚宇。
可恶!慕容浚将战书揉成一团,复又打开,看了一遍。他挥手让王罡退下后,招来传令官,让他通知所有将领到帅帐集合开会。
子鱼见他面色严肃,也不敢问他,向他行了个礼,独自向不远处的军医营帐走去。
当将领们集结在帅帐商议战书事宜的时候,子鱼在军医营帐里开始了她在军营第一天的工作。那些受伤的士兵不认识她,又见她是个女子,有些是不相信她的医术,有些是不好意思在她面前袒胸露腹,都去找相熟的军医去了,半响也没有一个士兵过来问津。
堂堂神医关门弟子、凤悦城里赫赫有名的医女子鱼,何时受过如此冷遇。子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打消他们的顾忌,便坐在那里细心地打量着每一个受伤的士兵。
突然,她向一个正在为伤兵包扎大腿的小兵走过去,在他背后看了一会,道:“不要扎的太紧,隔一个时辰要帮他松一下绑带,否则血液不循环,小腿有可能会缺血坏死。”
那小兵似乎被她的声音吓到,停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一丈之外头发凌乱、忙得一塌糊涂的涂军医。
涂军医听到了子鱼的话,走过来看了看那伤兵腿上的绑带,对那小兵道:“按照子鱼姑娘的话做。”
说完,他抬起头对子鱼道:“在下涂明,多谢子鱼姑娘提醒。我那边忙不过来了,可以请子鱼姑娘援个手吗?”
“好啊!”子鱼欣然应道,走过去帮那些等待换药的伤兵看起诊来。
这时,大家才知道,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子鱼姑娘可不是来挂名混日子的。她有一手相当好的医术,处理起伤口来利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