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让黑豹搬家是不行的,就算它听懂了自己说的话,也只会觉得自己是在挑衅,然后就让自己脑袋搬家?
人长期处于紧绷高压状态下,到达某个极限,那根弦崩断了,只会破罐子破摔。
杨娴打了个哆嗦,她从冰箱倒了杯冰水,一口喝下,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她从冰箱里取出冷鲜肉,放进水里,常温化冰,用刀划开每层,手指探进测试温度。
从药箱里翻出胶囊,将药粉洒细细进肉的里层,然后提着肉,走出了大门。
面对恐惧的东西,可以离开,若是离开不了呢?
——脱敏。
杨娴想起她还在华国的时候,那时也是夏季,农村的房子总是和各种生物共享的,比如鼠妇,千足,壁虎,蜘蛛,物种丰富得可以形成一条生物链,看不到的时候还好,但要是看到了,总是要抓出去,或者一脚踩死,不然夜晚总会觉得自己的被里也会有这些窸窸窣窣的小虫和自己同眠。
杨娴离黑豹还有五百米远的时候,就又被黑豹盯着看了,这次不同之前的悠闲自在,黑豹周身的气氛不对了,有种被瞄准的紧迫感。
还真是靠本能和直觉行动的动物啊。
杨娴后背湿透,这次仔细打量,看出黑豹的确是受了伤,黑色的毛发隐藏了血迹,只看的出来有些鲜红的肉质肌理,伤的不轻,身下的草地也明显变了色,一块血红色,黑豹好像没有怎么挪动。
杨娴一步步靠近,随着脚步越来越僵硬,黑豹也慢慢精神起来,如果在窗边远望时黑豹是一只慵懒的大猫,此刻就可以说是无喜无怒的上位者,看不懂它在想什么,但也知道绝不是善意。
鉴于豹情绪的不稳定,杨娴压力巨大,不知道该在哪个距离停下,她只能驱使着自己僵硬又颤抖的腿,一步步缓慢地从侧面向那个‘上位者’靠近,她知道可能自己可以安然无恙,但更可能下一个脚印还没有落下,黑豹就冲上来将自己扑咬。
黑豹依旧是没有动,可是她的心理已经撑不住了,腿脚抖如筛糠,再多一步也动不了了,她动了动手臂,尽管这个距离超过了她的最远抛物距离,她也没办法了,没有这么刚好,能把加了料的猪肉送到黑豹嘴边,真扔得这么准确,可能反倒把黑豹吓走。
噢,吓走是不可能的,古语有言:熊心豹子胆。自己这行为在黑豹看来只会是类似两个冷战中的国家,突然朝对方扔了个炸弹,炸死黑豹不可能,只会炸死自己。
“啪”地一声,那块被自己抓得形变的猪肉,稳稳落在黑豹身前五米远的地方,这不大的声响没有吸引住它,它一丝一毫也没有转移视线。
想不到第一次感受到视线的力量,是在一只黑豹身上,锐利,危险,她一阵阵地发虚,黑豹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她没有看到它进食,也可能是在她看不到的时候进食,但是可能是狩猎者的威胁和气味,她这两天晚上都没有再听到那些啮齿动物的磨牙声。
——相比较于这位类似‘驱逐器’,她更宁愿是一些比它无害的‘噪音’。
阳光烤在猪肉上,慢慢地,那丝肉味顺着风送到了黑豹鼻子下,它平缓地将视线移到那块肉上,看了好几秒,可能一时没想看懂这没有头没有四肢,也没有皮毛的散发着食物味道的东西是什么。
杨娴开始后退,她遵循着不可把后背和脖子展示在猎食者眼前的原则,稳步后退。
可能察觉到动静,黑豹又看向了她。
杨娴觉得额角滴落的汗很痒很痒。
黑豹张大了嘴,露出雪白的犬齿,那瞬间,人生的走马观,在杨娴的脑海里转了一圈。
它打了个哈欠,不再是那种上位者的睥睨,渐渐又像是成了一只大猫。
杨娴腿一软,强撑着没有跪下去,她不敢再逗留,疾步后退,她要趁黑豹看似心情好的时候,撤走。
突如其来的放松,让她没办法很好地稳住脚步,脚跟勾到了什么,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面色苍白,浑身发冷地看向黑豹。
黑豹的确又看向她了。
汗液划过脸颊,可能不是汗液,已经无暇顾及,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无论黑豹看没看她,她也只能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跑回去。
黑豹又坐了好一会儿,慢慢站了起来,身躯庞大,线条完美,堪比黑曜石的美丽。
它踱步走向那块鲜红的食物,闻嗅了一会儿,咬住那块不大的肉,略跛着后腿,走回树下,开始进食。
吃完那块猪肉后,它舔起了爪子,然后洗脸,洗澡,很是细致的模样。
十分钟后,它睡了。
杨娴彻底瘫在窗边的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杨娴也开始进食,她吃了以往食量的两倍,以压住疯狂的心跳。
吃饭时,人会得到满足感和安全感。
太阳渐渐高升,一天的温度即将到达最高,杨娴拿着简单拼接好的望远镜,悄悄看着它。
美丽的黑色曜石依旧没有动静,趴在树下,任凭蚊虫叮咬飞舞。
她笑出了声,放下望远镜,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两天来,她被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折磨得几乎要疯魔。
不过,无论如何,她成功了,难以想象的是这只黑豹,它对待人类有如此的耐心。
“喂,爱丽丝,你还记得我们上次一起出去的时候遇到的黑豹吗?”
“怎么了?难道你自己跑出去遇到了?”爱丽丝吓了一跳,她正在车里和朋友准备去下一个地点。
“我哪有这么大的胆,是这栋小房子刚好在它的地盘范围。”
“卧槽!”爱丽丝飙出脏话,同行的华国朋友惊讶地回头看她,“额,我是说,我的天呐!”
“……嗯?”杨娴无暇顾及朋友的那点不对劲,继续说下去,“它在房子边的树下待了两天,算上今天,三天,我早上给它送了块加了药的肉,现在它睡了。”
爱丽丝消化了三十秒才把这段话消化完,如至寒冬地抖了抖,艰涩地开口,“它想吃你?然后你毒死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