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穿雾而来的嗓音显出几分慵懒磁性,可此时飘到我耳朵里只觉针扎般的难受。
“哦。”我暗自定了定心神,拼命将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憋回去换上一张淡定的脸,这才故作从容地走了过去。
瞿墨着一身湿漉漉的单衣自水中直起上半身,一双深邃的黑眸透过浮动的白气懒懒瞥向我。
“把衣服脱了,下来。”
“……”
“快点。”
……猜不到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为了复仇大业,只能忍。
我一边强忍住内心的不适,一边缓慢地将衣裳一件件解掉直到和瞿墨一样只着一件单衣,然后下到了水里。
水是温热的,荡漾着具有宁神安心功效的清苦药香。水并不深,只堪堪没到我胸口,是以我没什么阻力地就走到了正闭目养神的瞿墨跟前,爬上玉台与他相对而坐。
“不错,这次很听话。”他启唇不带什么感情地说。
对此,我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接着,我按照他的指示与他扺掌运功调息,此时我注意到水下有一处并不起眼的地方发出了隐隐的微光,定睛一瞧竟是他泡在水里也没有从腰间取下的春风佩……
我先是装作不知地任由他在仙气流转间偷偷往我体内渡魔气,然后瞅准一个恰当的的时机猛地掀开了他!
“咳、你搞什么名堂!”瞿墨毫无防备地被我一掌撂翻,气息暂时缓不过来,对我投来怒气冲冲的一瞥。
此刻我终于得以卸下伪装冷笑着睨向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假借疗伤之名在搞什么猫腻?得了吧,别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瞿墨恢复得很快,我话音刚落他就稳住了身子,两道英挺的眉拧到一起:“知道?你知道什么了?”
“‘解轮回’、一世一世地杀人、凤兮的‘容器’、用春风佩渡魔气……你的骗局我都已经知道了!”面对这个令人发指的罪魁祸首,内心那种被狠狠欺骗后的空虚感奇迹般地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他一个表情一句话就能在我心里燃起熊熊怒火的狂躁!趁着他沉默的当口儿我最后又气势汹汹地补充了一句:
“瞿墨你这个杀千刀的王八蛋!”
“……”后者虽依旧岿然不动,但他沉静的目光明显在听到我这句话后剧烈闪烁了一下。
他微眯了眼,缓缓欺身靠近我,带着一股逼人的压迫感,而我当即也抱着一份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坚定心态毫不畏惧地给他对视回去,心想气死你丫的!这可是你亲爱的凤兮的身体,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然而,我设想过很多种他接下来可能会说的台词,却唯独没料到他会说:
“放肆,连师傅都不会叫了?”
“什——”他这副即便是被当场揭开真面目也完全不以为意的淡定模样的确与他平日里那副德行相符,但此时此刻却无疑成了一瓢浇在我心头怒火上的油!
我急火攻心当即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动起了手!
不出意料,他压根儿没把我的攻击放在心上,只是如鱼得水地一味抵挡无意反击。这种时候我当然不会自尊心膨胀非要他拿出真本事来和我打,我又不傻……再说我现阶段的计划本来就只是痛痛快快地对他撒一通气,他这样甘愿当我的人肉靶子我还求之不得呢。
数回合后我干脆放弃了他教的那一套仙术道法,直接简单粗暴地一个饿狼扑羊猛地将他扑倒在玉台上,紧接着毫不含糊地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冷酷无情没心没肺的杀人魔!你知不知道你追着我杀都杀了一个轮回了!简直丧心病狂!你怎么能这么自私?你为了你自己那点不可理喻的执念搞得我一生下来就魂魄不全像根没有感情的木头一样,周围的人都讨厌我对我嗤之以鼻!现在更好了!为了给你亲爱的凤兮挪位置我都不知道自己这可怜的一丁点意识什么时候就会灰飞烟灭连转世都没的指望!说到底你害我害得这么空前绝后自己到头来又有什么好处?还不是要落得个遭雷劈的可悲结局!你这混蛋害人害己实在是天界败类绝世人渣最可恨最无药可救的变态疯子没有之一!”
我痛快淋漓地一口气骂完之后脸红脖子粗累得直喘,反观被压在下面的瞿墨,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似乎也被我戳到了痛处,神情显出一丝错愕。
正所谓趁热打铁,为了不让瞿墨这一丝动摇消失得太快,我刚一喘上气立马又恶狠狠地对他展开了紧锣密鼓的攻势,闹得周围水花四溅连我自己的视线都给弄模糊了,于是我干脆揪着他飞起来,两个人就在水面之上毫无章法地扭打起来!
而这回瞿墨也像是动了真气,不再只是单纯地抵挡也开始主动出击,招招惊险,这让不能选择逃跑的我格外惊悚,额头发麻登时就给逼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就在我招架不住之际,他眼神一凛,一个虚掌便轻易地将我推得划过水潭径直撞到坚硬的石壁上,后背生生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紧接着使用移形换影之术在我一个“痛”字还来不及出口的瞬间就倏地闪现在眼前死死抵住了我——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瞿墨面上依旧不见什么大的波动,然神情阴沉得可怕。
我看着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心里念着“他不会杀我他不会杀我”硬着头皮回击:“我这次不仅是胆子大,我还就造反了,你奈我何?”
“呵,”他竟然笑了,“还是这么幼稚。”
见他这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全然不在意、对我采取的报复压根不放在眼里优哉游哉的模样,我刚刚被吓得有些弱下去的怒火又腾地蹿了上来!
我伸手作势要打他,腿却在这时飞快地弹起欲声东击西踢他个断子绝孙,熟料这家伙全身都像长了眼似的,一下便不费吹灰之力地用膝盖抵住我的关节,一只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完全制住,其间竟连法术都不屑于用。
他凑过来在我耳畔嗤笑:“你也该有点自知之明。”
“……”
如今这形势实在对我不利,简直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是,除了心里稍微有点瘆得慌之外我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因我在行动之前设想的几个后果中不是没有排除眼下这个最坏的情形,只不过是我坚信瞿墨不敢拿我怎么样。一来我已是孑然一身没什么好让他拿来威胁的;二来这是凤兮以后要用的身体,他能随便伤我吗?——而且事实也证明了直到现在我也没受什么重伤。反正此番正面打击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我的目的已然达到,下一步就该伪装成凤兮了,他就是想秋后算账也没有机会。
估计是我明明都已是砧板上的一块鱼肉了还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瞿墨不爽,他皱眉:“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我暗自一惊,然而并不说话,只狠狠地瞪着他。
他怒极反笑:“好,你很好,”说话间竟突然毫无预兆地朝我逼近,而且这次并非只是吓唬我,因为他空出来的那只手已经抚上了我湿漉漉的衣襟!
……面对这完全没按套路走的情形我瞬时傻了眼,当下才是真的急了:“干干干嘛!你是不是要搞事情?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凤兮!凤兮出来后绝对会杀了你的!”
挣扎无果,我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他纤长的手指在我胸口戏弄般地点画了一圈,然后漫不经心地将衣襟往旁边扯开了一些,半露出还沾着水珠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