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推开房门,一阵眩晕感突然毫无预兆地席来,紧接着我眼前一花脚下一软,无可挽回地往前扑去——
幸而,摆在那里的一张矮桌拯救了我。
“嗯……怎么回事……”我顺势摸着凳子坐下来,紧紧抵住自己的太阳穴,忍着恶心咬牙道:“难道是从树上下来时不小心滚那一下把头给撞了?”
然而,如此剧烈的眩晕感没过多久就自己平息了下去,紧随而来的是从浑身各处涌上来的一股燥热,好似点燃了一棵小火苗,不过一会儿便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什么啊,这种感觉……”我条件反射地一琢磨,登时吓得魂不附体,猛地一捶桌:“不会是中了那个吧!”
可是没道理啊,要说今天一整天我都入口了些什么……因为要赶路且后来忙的事情也很多,除去早上吃了我自己亲手做的一顿简单早餐外,就没怎么另外碰食物了——
等等,我现在发觉这燥热的感觉好像并非来源于那股冲动,只是……只是单纯的燥热,就像有个小爪子在心上时轻时重地挠,引起阵阵不知名的骚动……
我不由苦恼:“这么晚了,又不能找个大夫来看……”想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不如泡个澡吧,或许能降下一点温度呢?
可是问题又来了,这会儿我上哪儿弄水去?
……一面泄气地想着一面撩开隔帘,但见榻前竟然就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泡澡用的木桶。
见状我挺惊讶,复又上前低头往桶里瞧了瞧——
哇,这木桶还自带水的?
看到这里我不禁感叹:这里的人看着粗犷,其实都很细心周到嘛。
伸手试了试水温,“嗯,虽然有些凉了,但用来降体温再适合不过。”
心下悦然,当即取下夜明珠吊坠放在柜上准备解腰带,忽见墙上一面小窗是开着的,欲寻张凳子踩上去把它关了,正值此刻一道黑影忽然从窗外射了进来,风一样地径直往柜上一扫便又原路遁去——
“啊!我的吊坠!”
大惊之下我想也没想一个跟头就也跟着从窗子翻了出去。
前方不远处那个狂奔的影子一眼望去像是某种体形娇小的动物。若非夜明珠自身发出的光,这黑灯瞎火的我还真看不清楚。
紧追其后,迎风跑着跑着,我蓦地有些犯蒙:
换成平时,像这种潜伏着危险的不明状况,我压根儿不可能会这么草率地就追出来,可是眼下心中想的偏偏就和身体做的不一致,体内那股莫名的燥热一直没有消退,它好像冥冥中操控着我的行为让我躁动不已,只得一个劲儿地向前狂奔。
“呜!”
没由来的鼻子吸进一种很诡异的气味,紧接着头就像是被人从后面狠狠打了一闷棍猛地泛起剧痛!
腿一软坐到地上,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神秘动物衔着夜明珠从我眼前逃走。
“嗯?那是……”
然而在它经过一块石头的时候,那石头独特的造型一瞬间便暴露在明亮的珠光之下——
天!是缚住乌木结界的灵石!我一个没注意居然跑到结界里面来了!
先时那三个被捆在一起冒着邪气的孩子倏忽浮现在我眼前,我吓得浑身汗毛倒竖!想着站起来赶紧跑出去,可从头上传来的剧痛深深麻痹着我的四肢,让我只得跌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陷在无限的绝望里,慢慢地,我能用肉眼看到那些紫色的邪气。它们一丝一缕地往我这边汇聚过来,透过我的皮肤钻入四肢百骸……
每当一缕邪气侵入体内心底那团无名火便烧得愈旺一分,这让我感觉自己仿佛是整个头浸在倒满毒液的水缸中,而颈部以下的部分则是处在炼狱永不熄灭的火炉里。
扑通!扑通!扑通!……
心跳的巨响几乎要震聋我的耳朵,眼前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血雾,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很多人的影子围在我身边晃来晃去,噩梦中总是无休无止折磨着我的那些可怕声音又慢慢地浮了上来:
“我不想死啊……”
“不要……要杀就杀我……放过她……”
声音越来越响,甚至盖过了我的心跳。
“就算你们拿走神木……也会不得好死……”
“姐姐……呜呜……你在哪里……我好怕……”
“别、你们都别来找我!”我抱住自己的脑袋忍无可忍地大吼,“我知道你们很惨,但这不是我的错啊!为什么总要缠着我——呜!”脖子突然被一双冰凉干枯的手掐住了。
我不敢睁开眼睛,因为有一股凉飕飕的气息正极缓地喷在我脸上……
感觉就快要喘不过气来,我这才挣扎着抬起眼帘,透过重重诡谲妖异的朦胧鬼影,我分明看到结界外正衣袂飘然地立着一个人——
“救……我……”
我向那个人影缓缓伸出手,一心只希望自己能得救。然而,那个人只一直无动于衷地负手立在我视线的某个点上,我这才醒悟:
那个人,或许只是我遥不可及的一个幻觉。
绝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下一刻我就蓦地坠进一方无底深渊,瞬间失去了所有感知外界的能力……
ˇˇˇ
鼻间飘过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慢慢睁开眼,但见周围景象全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乌云翻滚的天幕,浴火焚断的树木,四处横陈的尸体,断砖残瓦的废墟……
“这……到底是哪儿?”
欲往前迈一步,鞋底却被濡湿了。低头一看,发现原是一条细如丝线的小溪,已尽被鲜血染红……
我顺着这条细流往下走,一路上入眼的除了各种或零落四散或拥挤堆叠的发黑尸体,就只剩下一片被大火焚过的荒芜。
“呜呜……”
寂静中忽地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我循声望去,但见死气弥漫的尸堆中蹲着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女孩。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将头深埋进臂弯间,纤弱的双肩瑟瑟发抖,形貌甚是可怜。只是,一团不祥的紫气始终包裹着她,不禁让人觉得异样。
我小心避过满地的尸体来到她身前。
“小妹妹、小妹妹……”我半蹲下来,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唤道。
然而无论我怎么叫她就是没反应。
于是我伸出手去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妹妹——”话音未落这小女孩突然抬起头,泪痕交错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死死盯住了我!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仿佛与她心灵相通了一般,耳畔突然传来无数怨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惊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当即欲将手从她肩上收回,她却在我动作之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倏地站起来与我贴面而立,从那双刚被泪水洗过晶亮的大眼睛里,我毫无预兆地看到一道陌生的身影:
她一袭金色华裳,唇色妖冶如欺霜红梅。
“这根本不是我!”我猛地捂住双眼。
待回音消散眼前蓦地一黑,四周一切光景眨眼间便一概没入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凤兮姐姐……”
嗯?……什么声音?
“凤兮姐姐,若是你现在就能回来……那该多好……”
是……紫涣?
……悠悠睁开眼睛,待模糊渐渐转为清晰,入目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梁和屋顶,微明的天色从墙上敞开的小窗清泉般流泻进来。
尚未完全清醒我却下意识地将手从薄褥中抽出来,但见手腕上那串手链并未发光;我又接着往摆在榻边的那张柜子看去,夜明珠吊坠也正好端端地放在上面……
转过头,我若有所思地呆望着房梁:
“我是在做梦?”想不到世上竟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境。
凤兮……又听到这个名字了。不仅如此,这次在梦中我还从那个小女孩的眼里看到了根本不属于我的倒影,那个……应该就是她了吧?
我真的是她的转世吗?那个小女孩又是谁?为何她会孤身一人呆在那种可怕的地方?而且,她好像也能听到我在寂静空间里听到的那些甩不掉的魔音——
嘭!
紧随这阵踹门声其后的是语速极快的六个字:
“打搅了!你的信!”
像是刚刚点完鞭炮,这姑娘一通报完立马就跑开了。
“……什么鬼。”
我翻身下榻,穿上鞋走到那封丢在地上的短笺跟前,弯腰将其捡起来。展开信纸一看,但见是瞿墨的笔迹:
结界莫名开裂,乌木一夜之间衍生恶灵无数。我脱不开身,你速去天宫领兵。
什么!乌木昨天不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突然就出了如此严重的问题?难怪刚才那个姑娘惊慌得跟什么似的……
我赶紧草草穿好衣服,来不及洗漱梳头,随便把头发往后一扎就匆匆赶出门去召来了祥云。跳上云头之前一队兵士正打着火狼族的旌旗自不远处的大道上经过,想是正往乌木那边赶。
经过乌木上空的时候从云上往下俯瞰,但见以乌木那一点为中心,乌压压的恶灵塞满了整个圆形的结界,若非圆周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团色彩不同的光晕——应该就是那些厉害角色在用仙法代替灵石紧急撑起结界,那些恶灵恐怕早就突破重围闯出来了。